美国酒吧里白天跟夜晚的感觉完全不同,几乎没有什么客人。
曹介民坐着轮椅和方子杰在一张桌子前。
桌子上放着日本大使馆前身建筑的地图,以及柴田信一带照片的个人资料。
方子杰先拿起资料看:“我就知道你想的周全,来,让我看看这位情报部长是什么来路……柴田信一,出生在日本名古屋爱知县,祖父是汉学家,曾担任孝明天皇的老师,父亲是明治元勋,曾任教育总监、陆相等职。啧啧,这是将门虎子,家学渊博啊!”接着往下看:“呦,他本人也很厉害嘛!”
柴田信一毕业于美国俄勒冈州经济学院,在华尔街工作过7年,1928年回到日本,参加外交官考试后进入外务省,之后被派任驻上海领事馆做情报工作,由于能力出色又调任到关东军情报部。
曹介民评论说:“他为人低调,擅长谋略,外界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都以为他是单纯的生意人,经营着一家名叫兴中公司的商贸集团,活动范围不止东北、华北,甚至遍及整个中国!”
方子杰收起轻敌之心,不再言笑,放下柴田信一的资料后,拿起那张地图认真的看着,琢磨着。
曹介民见此也没有打扰他,想起昨晚跟杨少德的一番长聊。
。
昨晚深夜,军械库前,清点搬运枪械的所有官兵都兴奋得斗志昂扬,尽管他们都知道这点枪械对整个71军来说只是杯水车薪,但总算开始有点儿私房货了。
杨少德和坐着轮椅的曹介民在一边看着,舍不得离开。
刘秘书走来,把一张地图交给他,说:“这是日本大使馆前身的建筑底图,方子杰要的!”
杨少德接过地图看了一眼,然后推着曹介民的轮椅离开众人,边走边说:“老曹,我跟你都是军阀出身,不同的是,9年前派系争斗,你远走英国,我带着兄弟们硬扛到现在,在外人看来,咱们终于坐镇华北雄霸一方,但你最清楚,咱们不过是徒有其表,不然我也不会把你请回来,让你陪我一起跟日本人周旋。”
曹介民知道他是个粗中有细的人,只是问:“你到底要说什么?”
杨少德也就不兜圈子,停下轮椅,转到他面前说道:“我要说的是,于公,偷走夜明珠对咱们是天大的好事,但咱们是真的帮不上任何忙,除了这张地图;于私,方子杰是你带来的小兄弟,不管成败只要行动就是捅马蜂窝,一旦失手,即便他持有英国护照也跑不了!所以,你能保证方子杰不管成败都不会牵连到我们?尽管我知道这话说的不地道,可咱们的命运已经跟整个华北联系到一块儿,不能有失!”
曹介民没有直接回答,看着夜色中的明月,回想起往事,说:“9年前,在第二次直奉大战爆发前,我因为不想看见兄弟们自相残杀,躲到了英国。用很长时间,才从苦闷中走出来找到新的救国方式,子杰就是那时候认识的。他当时在华人圈里已经很有名,跟他混的都是年纪差不多,甚至比他大的外国孩子!”
杨少德有些不相信的听着他这番话,讶异的问:“听说华人在国外的地位很低,尤其是混他那行的,你该不是误会什么了吧!”
曹介民笑了笑说:“也许!反正那时候我们旅英华侨爱国会的成员是他弄出来的!得罪的是当地势力再晚一步就没命了!”
杨少德拙舌,说不出话。
曹介民继续说下去:“之前,我们爱国会的人都像没头苍蝇似的,到处想办法找关系,直到最后的最后经人介绍找到他,真是死马当活马医!可没想到……至于他是怎么把人弄出来的,我不清楚!只知道,如果没有那边黑白两道上的双重关系是不可能办到的!之后,我们就成了朋友!子杰常笑着说,我干的都是坑蒙拐骗的勾当,可你却说这是机智勇敢!……”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想到方子杰的表情语气,不禁露出笑容:“喂,老曹,你对我是不是一见钟情啊?怎么始终不离不弃的!”
杨少德似有所悟,却还不是完全明白他说这个的原因。
好在曹介民没让他猜也没让他等,只是无奈的摇摇头,直接说:“子杰表面上吊儿郎当,桀骜不驯,看待政治的观点和行为跟我们爱国会的差别就更大了,但我知道,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终归都是热血的中国人!只是这点他自己也未必清楚,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
当下,美国酒吧内。
曹介民试探的问方子杰道:“子杰,你真打算做完这事就走,不回家看看?”
方子杰头也不抬的说:“我不出现对谁都好!”
曹介民叹气:“可过了这么多年,也许人和事都变了。”
方子杰说:“确实变了,这几天,我走在大街小巷,看着过去熟悉的景物竟然感觉像上辈子的事!况且……”抬头看向窗外人来人往的街市,脸上闪过一丝少有的茫然:“我是真的不知道跟我大哥怎么交代,因为……他知道的我的一切都是假的!”
曹介民同情的说:“我可以……”
方子杰打断他的话,恢复散漫道:“谢谢,不必了!之前我没有理由回来,现在也没有理由留下!”
(本节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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