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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每通电话的最后,总另有道偏低的童声过来叫停。
细听是跟周许年龄相当的小孩,但音色带着不符年龄的冷淡。
他总是叫着周许的名字,或是“周许,下楼吃饭——”、或是“周许,该写作业了——”、或是“周许,你外公接你回去睡觉了——”、抑或是很无奈的一句“周许,别哭了——”。
随着他在周家珍身边的工作年限延长,那总是由小孩打过来的电话渐少,不知道具体从哪天起,周许再也没有主动打过来。
镜面映出后排少年轮廓渐明的脸,此刻他皱着眉冷着脸不愿听周家珍的解释,自己在车门上摸索门窗的开关,吓得周家珍叫司机将车锁严实别让周许出意外了。
周许再不是那个在电话对面黏黏糊糊的失望小孩。
张助理比周家珍更清楚地意识到,太迟了,周家珍的在意来得太迟了。
迟到周许好像已经不再需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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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许最后能答应跟周家珍上飞机,还是周家珍留了一手。
他们要去往度假的那座南方岛屿上,周家珍早让人准备了架直升机和两位教练。
他没忘记他儿子最喜欢的东西。
而周许还真的心动了。
如果真将陈津北算到家长行列,那他既不是新式家长也不归属于旧派家长,因为他会给小孩最大的自由,但又绝不会让小孩去碰任何危险东西。
15、6岁开始沉迷机车那段时间,陈津北冷着脸将他从赛场上带回去无数次,他说多少哀求保证的话都没用,陈津北就是不让他碰那东西。
周许不长性,背着陈津北偷跑去赛场许多回,最后陈津北一声招呼没打就出国去,周许急得怎么都联系不上人,还是在干妈的帮助下,才终于跟大洋彼岸参加姑姑婚礼的陈津北打通电话。
那之后周许就真的没碰机车了。
周家珍拿捏住周许的软肋,周许摆了整面墙的飞机模型,看了数不清的电影和纪录片,他当然想真正坐到那个驾驶位上去。
在候机室等上机时,周许给陈津北打了个电话过去。
候机室的地板光可鉴人,周许两肘撑着膝盖,低着头看地面映出自己的脸。
电话对面,陈津北像是并不意外,他的态度平和,周许却冒出自己都说不明白的不乐意:“我作业都没拿,你还让我每天写试卷刷习题的……”
陈津北像是在走路,隐有风声传来,他说:“好好休息几天,回来再写。”
“你在哪呢?”VIP的候机室里已经足够安静,周许仍用掌心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跑步去了。”陈津北说。
手掌隔绝外界的白噪音,周许的世界里只剩下陈津北的声音,他终于听出陈津北稍快于以往的呼吸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