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将母亲与三妹妹照顾得很好,将家中里里外外都打理得井井有条。若不是有你,我要烦心的事会更多。”
他说得情真意切,说完以后,自己都不禁想笑。
若是明仪郡主也在这里,听到他把她说的话照搬过来,装腔作势地说上一遍,那表情怕是一言难尽。
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该让母亲在这里,好看看他与崔韵时也是可以做一对世人眼中的恩爱夫妻的,他们会这样相守一辈子。
崔韵时垂眼,她早就不期望他的真心,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个管家的工具。
有这么一句便已经是她走运,谢流忱的认可能让她掌家主母的位置更稳固。
这时,芳洲给谢澄言盛了一碗金玉羹,一滴滚烫的汤水不慎溅到了崔韵时的手上。
她的手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
“让我看看。”
谢流忱伸手盖住她的手,似乎是想要安抚她。
他眉头蹙起,面露担忧的神情。
然而只有崔韵时和他才知道,他的手只是虚拢在她的手上,其实他根本没有触碰到她的手。
她并不感到奇怪,谢流忱不喜与她有肢体接触,如果一定要碰到她的身体,至少要隔着一层布。
比如刚才在花廊那里给她披上自己的外裳,看似亲密,其实他仍旧没有碰到她的身体。
崔韵时垂下眼。
谢流忱今日连续三次表现出对她的关怀与爱护,这是对她将家事打理得很好的奖赏吗。
他可以随意改变自己的态度,大多数时候他会无视她,少数时候,他会适当展示对她这个主母的欣赏。
他控制着节奏,一点点地施舍给她他的看重,就像给鱼喂食它最爱的饵料,钓着她,控制她,让她变成他想看到的姿态。
每当他表现得像个对她格外关照的丈夫时,他都会让自己温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他演得很逼真,逼真到崔韵时都不能分辨出来的程度。
但是崔韵时仍然知道那都是假的,因为只要见识过他对谢燕拾的爱护,就会明白他对她的那些全是虚伪做作的表演。
如果他真的有心维护她这个妻子,不会任由谢燕拾多年来明里暗里地给她使绊子,从不制止谢燕拾对她出言不逊。
这个事实,在六年前他坐视谢燕拾污蔑她时她就看透了。
她是谢流忱的一条看家狗,他会夸奖这条狗做得真好,但绝不允许这条狗让他心爱的妹妹有一丝一毫的不开心。
崔韵时从谢流忱手里抽回手,他蜷起手指,刚要将她的手紧紧拢住,下一刻忽然又松开手,仿佛对她的抽手全不在意。
他只是对着她笑了笑,那笑容在不了解他本性的人看来,极尽言语所能形容的美好。
窗开着,一朵不知从何而来的蒲公英飞入他的掌中。
谢流忱轻吹一口气,蒲公英飞起一些,又落了回来。
他再次吹着那朵轻盈的绒团,蒲公英起落数次。
直到他玩腻了,将它送到窗边,反手拂走。
崔韵时一直看着,有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尊严也是这样轻飘飘的东西,在他掌心颠簸玩弄,又被他轻易地扫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