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涩苦楚的药,同一个味道,他从六岁那年抱养给皇后开始,至今已经喝了十年。
他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舌尖残留的味道一路苦到了他的心坎里。
“姑姑。”他抬头笑起来,“我能见见皇额娘吗?”
绿屏看着这个命途多舛的太子,垂下了眼帘。
当年皇后抱养了太子,她就随侍在身边,太子八岁入了东宫,东宫里伺候的宫女太监皆是由皇后一手安排的。
陈贵人死的时候,太子已经六岁了。
孩子大了,很多记忆难以消除,随着年岁的增长,也容易生出反骨。
皇后强势,最不喜欢腹背受敌,太子的病是怎么来的没人比她更清楚,东宫常年闭门不见人,太子似乎一直都很明白自己的处境,除了刚开始的哭闹外,到了后面便沉静得像个哑巴。
他很少提什么要求。
今日却反常。
先是要吃桂花酥饼,再是要见皇后娘娘。
“容奴婢去凤鸾宫通传一声吧。”绿屏不忍心拂了太子这点并不算过分的要求,相处的时间长了,她反而有些偏疼太子。
沈天佑得到绿屏的回答,眼神柔和下来:“那就多谢姑姑了。”
他再次把目光投向窗外,皇宫里的四季变迁与他都没有什么关系,他有的便是这间四方天地。
皇后说,要他娶南宫家的大小姐时,他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了。
因为他知道反抗是没有用的,他没有胜算,还不如顺从。
皇后想要博母慈子孝的名声,来特地支会他一声,他自然要陪皇后做足了戏。
他……不能给脸不要脸。
绿屏端着空碗退出去,将托盘塞给门口的那个宫女:“皇后娘娘那边你去了么?”
宫女摇摇头:“还没去呢。”
“那你不必去了,我亲自去给娘娘请安。”绿屏哈出一口暖气,天渐渐冷了下来,风里已经有些刺骨的寒意,“风大了,不要让太子吹太久的风,再过一会儿,你进去把窗户关上。”
宫女福身应下,目送绿屏走出了东宫的门。
凤鸾宫离东宫不远,绿屏一到凤鸾宫外,就有眼尖机灵的小太监猫腰过来了:“绿屏姑姑来了,奴才给您通传一声。”
绿屏摆手示意不必:“不要张扬,我自己进去。”
“得勒。”小太监伸出手请绿屏进去,自己重新拿起靠着门框的扫帚。
绿屏还没走进屋子,就撞见了出来的绣绮。
绣绮有些惊讶:“你怎么亲自来了?可是太子他……”
绿屏叹了一口气:“皇后娘娘在里边么?我有事跟娘娘说。”
绣绮点头:“在里边,你有事情可不许瞒着我!”
“左不过是太子想吃桂花酥饼。”绿屏靠近绣绮耳边,“再有就是……想见一见皇后娘娘。”
绣绮的脸色一下子有些变了:“能成么?对了,今日的药太子喝了么?”
“喝了,我亲眼瞧着的,能不能成的,总要回禀了娘娘才知道。”绿屏叹口气,与绣绮对视一眼,“我先进去了。”
皇后屋子里熏了凝神香料,正在翻看后宫的开支账簿,绿屏进来她也没抬眼,只是有些奇怪的询问了一声:“可是忘拿什么东西了吗?绣绮。”
绿屏走上前跪下:“奴婢给娘娘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