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缓缓地起行,吹拉弹唱和爆破鞭竹的响动一直都没有停过,过了一会儿,婧怡突然撩开了一角窗口的帘子,低声道:“小姐,方公子在后边跟着走了一路了。”
巨大的鞭竹声里,虞翎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听清楚这句话的。
方锦怀……
虞翎微微撩起喜帕:“别管他,他要随礼你便收着,别叫人看出什么。”
婧怡点点头,放下了帘子。
突然几声巨响,是压轴的大炮仗被点燃,新娘的轿子进府了……
南宫天娇的手微微一抖,洒出了几滴茶。
巨大的喜堂里,她的座位并不算靠前,排在重要的客人和显贵的亲戚之后,淑妃娘娘的驾临更是让整个婚礼都沸腾了。
她的浅红衣裳淹没在铺天盖地的红色中。
她笑着,她的人,也淹没在笑容满面的人群中。
虞翎被婧怡搀扶着从轿子上走下来,她依稀能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沈君离,有人塞了一头的红绫给她,虞翎稳稳地握住,沈君离便拉着她,在众多穿着喜庆红衣的下人簇拥下,缓步走向端坐在正座的淑妃娘娘。
祝福声也如沸水般滚滚翻腾着,虞翎其实根本就听不清楚这些重叠在一起的声音都在说些什么。
可是每个人都想在新郎和新娘经过自己身边时大声说出来让他们听见。
虞翎能感觉到沈君离离她很近很近,他温柔贴心的放缓了脚步,牵引着她慢慢走向淑妃娘娘。
虞翎规规矩矩的和沈君离拜过天地,拜过淑妃娘娘,她的心麻木得像是积年的霜雪,丝毫感受不到发自真心的喜悦。
她对自己笑了笑,忍受缓慢而悠长的岁月,她的确快要成了行家。
当虞翎被送入洞房之后,客人们涌去闹喜,婧怡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撒的到处都是,客人们的欢笑声便更甚。
虞翎不排斥这样的热闹,但也是在难以乐在其中。
沈君离进来把乱糟糟的人群都轰走,四周清静下来,她长长地吐了口气,好了,终于捱过去了。
沈君离坐到她身边来,他似乎也筋疲力尽的样子,说话的语气有些喘:“本王知道你不喜欢他们闹腾,你……”
他话还没说话,外头闹哄哄的又吵起来,他撇着眉吼了一声:“谁?!”
外头的声音霎时熄了,好一会儿才响起一个透着欢喜的声音:“王爷,奴婢来送交杯酒。”
沈君离的脸色这才好了些,叫她们进来。
那吵吵嚷嚷的声音推门而入,好像进来了三五个人。
虞翎盖着喜帕,她也没心思去瞧,闹喜的喜婆争先恐后的说着道喜的话,沈君离之前应该已经经历过了,所以他还没听完就不耐的高声道:“赏!”。
喜婆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上前将新郎和新娘的袍角系在一起,嘴上说着寓意夫妻修好,永结同心。
沈君离拿起挑喜帕的杆子将虞翎的喜帕挑下来,喜婆说这叫称心如意。
沈君离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虞翎,她的妆容精致绝美,脸上挂着一丝柔和的微笑,他神色有些恍惚,一天的疲惫在这一瞬间似乎都不见了。
喜婆丫鬟都有眼色的退出去,将门关好。
屋子里只剩下了她和沈君离,虞翎自己起身到梳妆台卸去所有沉重的饰物,简单地绾了个发髻,红红的喜服衬得她的肌肤格外雪白,那双盛着柔美桃源的大眼也更加黑亮,小而嫣红的唇,比身下绸缎更亮的发,玲珑有致的娇小身段,每一样都不是沈君离曾见过的。
如今,她终于是他的了,他突然异样满足,她疏离他也好,利用他也好,都好。
虞翎缓缓地转动眼珠,屋子里满眼的红艳,到处是醒目的双喜花纹,还有亮在床边的双喜红烛。
她漫无目的眼神又凝聚在上方他那张俊美欢喜的脸上,虽然此刻这张脸上流溢着她从未见过的温柔神色,可她就是没有办法对他敞开心扉。
铺着红底金纹桌布的席面上摆着一道用枸杞拼出精巧的“囍”字的羹,虞翎吃了一口,甜软可口。
“虞翎。”他轻唤了她一声,几步走过来把她扯入怀中,再没说什么,他只是俯下头,极为轻柔的在她殷红的嘴唇上吻了吻。
她的眼睛一直看着他新郎礼服上代表吉祥的图纹,他的吻连她的心跳都没拨乱。
刚才的一吻,虞翎没有躲开,这是她给过他的最温柔的回应,沈君离的心在很短很短的一瞬被撼动了。
但是,虞翎心里都明白,这双唇,也曾吻过他的侧妃,吻过他的侍妾,他的甜软情话,也曾说给她们听过,而如今,他依旧要用这双唇来吻她……
她是他的发妻,他明媒正娶的正妃。
而剩给南宫天娇的,只有满室冷清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