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厨房怎么还有人?
苏梨疑惑,猫着腰贴着墙摸到厨房外面,正想丢个石子试探一下,头顶冷不丁响起一个声音:“警觉性这么差,还躲什么?”
仰头,楚怀安懒洋洋的坐在房檐上,手里拿着一瓶酒温吞吞的喝着。
“侯爷。”
苏梨喊了一声站直身体,楚怀安坐着没动,仰头看着满天星辰:“锅里有烧鸡,自己拿着吃。”
苏梨想说不用,肚子却不争气的唱起空城计,脸上一热。
这个时辰,厨房早熄了火,不过灶里有柴火煨着,烧鸡还是热乎乎的,拿在手里甚至有些烫手。
苏梨撕了鸡腿啃了两口,余光瞥见楚怀安跃了下来。苏梨连忙咽了嘴里的东西开口:“侯爷,前些日子那处院子,我让二姐住了。”
咽得太急,她有些被噎住,慌乱的舀了一瓢冷水灌进肚子。
凉水入腹,透心的冰寒,放下水瓢,楚怀安拿着酒壶倚靠着门框,目光灼灼的看着苏梨,看不出醉没醉。
“房契在你手里,你要如何处置那房子自己看着办。”
楚怀安满不在意的说,仰头喝酒,瓶子里已经空了,他晃了两下,没尝到味儿,耍性子一般把酒瓶丢到地上,酒瓶咕噜噜转了一会儿,在苏梨脚尖停下。
“侯爷喝了多少?”苏梨问着,目光已经自发的在厨房搜寻起来,楚怀安靠得累了,缓缓弯下腰一屁股坐在地上,揉着脑袋闷声回答:“喝了不少。”像是醉酒后的嘟囔。
苏梨找齐食材,把锅洗干净,兀自生火开始熬醒酒汤。
她动作利落得很,做东西并不讲究精致,反而透着股子糙老爷们儿的豪气,火生得比厨娘还要快,小小一团木柴枝桠拢在一块儿,火焰便蹿了上来。
“这火也是陆戟教你生的?”
楚怀安问,坐在门口离烛火较远,脑袋又微微垂着,看不清脸色,苏梨抿唇没有说话,又扯了个鸡腿继续吃。
她能隐隐感觉楚怀安的情绪不大对劲,只当他是因为苏挽月失了宠却无能为力想找个人说说话才会如此。
没得到回应,楚怀安便视为苏梨默认了,他点点头,腿曲着不大爽利,他慢吞吞的把腿伸直,看着鞋面上用银丝绣的图案,图案折射着细碎的亮光,挺漂亮的,是他以前从未注意到的美好,还有很多东西,他浑浑噩噩的过着,便错过了。
“阿梨,你是不是很恨我?”他轻声问,依然没有掀眸与苏梨对视,像是在刻意逃避一般。
白日撕扯了一整日,苏梨身心都有些疲惫,一时没能特别敏锐的揣测到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锅里的水不多,很快咕噜噜沸腾起来,苏梨洗了一只碗把醒酒汤盛起来,稍微放凉了一会儿等温度合适了才端过去递到楚怀安面前。
“侯爷,喝点这个,不然明早起来会头疼。”
她蹲在他面前低声说,那碗醒酒汤被她稳稳地端着,一点摇晃都没有。
她手上的冻疮差不多都好了,疮疤也脱落,只是指节上还有几团血脉不畅的青紫,破坏了整只手的美,却遮掩不住她指尖的纤细柔弱。
目光流连至此便没有再往上挪,楚怀安缓缓抬手,终于接过醒酒汤,低头想喝,从汤汁的倒影看见自己醉意朦胧的脸,失意又落魄。
喉咙哽得厉害,呼吸转换之间,他吐出胸腔的酒气,接着刚刚的话题道:“你离京后,核儿替你鸣冤,我知晓却没抽出一分精力帮你护住她;你二姐被退婚又被赐婚给张岭,我知道他是人渣,也不曾对她有过半分照拂;后来剿匪,我打头阵,顾远风跟在我身后,却被废了右手。”
他在京都,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爱的人在深宫之中享受着帝王的独宠,一步步踏上尊位于他而言便是最好的结果,旁人如何卑微求生,与他没有半分干系,因为苏梨不在他心中,他自是没有爱屋及乌的道理。
于是他眼瞧着她在乎的人被践踏,无动于衷。
“侯爷,你醉了。”
苏梨提醒,楚怀安终于肯与她对视,黑亮的眸子攒着亮得吓人的火焰,他紧紧抓住苏梨的手,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是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只关心着自己的喜怒哀乐,现在梦醒了,不该觊觎的和该抓住的,都离他而去,他怎么都抓不住。
“苏梨,你是因为那夜我醉酒说的那句混蛋话恨我还是因为我没帮你照顾好你在乎的人恨我?!”
他借着酒意问她,迫切的想要一个答案。
苏梨由着他抓着,面上一片波澜不惊:“侯爷,先把醒酒汤喝了吧。”
话落,楚怀安夺过醒酒汤一饮而尽,然后把碗摔在地上:“喝完了,说吧。”
她何时应允过他喝完醒酒汤就回答他问题的?
苏梨腹诽,却没跟一个醉鬼计较,只平心静气的回答:“我不恨侯爷。”
“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