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与俞府的婚礼操办得仓促,但也热闹。
宾客们泾渭分明,一边是勾肩搭背笑闹肆意的武将,一边是轻声细语模样斯文的文官。
平日朝中相见,互相看不顺眼。
今日欢聚一堂,倒可把酒言欢。
俞知光一身锦绣喜服,坐在婚房内,面上描着比平日更秾艳几分的精致红妆。她本紧张得差点把裙摆捏皱,全赖元宝捧来一册喜娘留下的避火图。
“小姐……这个你要看吗?出门前夫人叮嘱了,入夜前再让你多看两眼的。”元宝也在勉强镇定。
俞知光自己撩开盖头,看了一眼图纸上相互勾缠的两个小人,杏眸忽然睁大了一些,“不用,你快收起来。”
她与薛慎,还不用圆房的。
是她害得薛慎伤到了那处,无法接旨与金枝玉叶成婚,还要用求娶她来推拒太后的赐婚。同理,她与薛慎也暂时不用面对尚且陌生就圆房的种种尴尬。
想到这点,俞知光连紧绷着的背脊都放松下来,甚至有心思打量将军府偌大的婚房。
她悄悄迈步,逛了一圈。
古朴的黄花梨木梳妆台上,摆着一面铜镜。
铜镜底座高得出奇,以她的身高推算,坐下来只能看到脑顶,站起来镜面全是腰部,横竖决计照不到人的脸。
月洞门拔步床与红木桌椅之间,远似海角天涯。
两座互不相熟的八宝八仙柜并置西墙,间隔巨大空位,用一只小得可怜的百宝狩猎图插屏,镇守楚河汉界。
元宝亦步亦趋,手里捏着俞知光自己掀下来的红绸盖头,眼里亦是惊奇:“将军府的婚房怎地这般宽敞,都快顶上小姐闺房的两个大,就是,就是……”
她描述不出那种奇怪的感觉。
俞知光想了想:“就是所有物件都像临时拼凑的,要雨露均沾地填满这个地方。”
真是好一个气派又潦草的将军府。
“对对对!”元宝直点头,小姐说得太贴切了。
主仆嘀嘀咕咕时,屋外脚步声纷至沓来,混杂着青壮男子的喧哗吵闹,越来越靠近她们所在的房间。
“闹洞房啊!”
“成亲不热热闹闹怎么行!”
“这个洞房必须闹呀,闹个大的哈哈哈。”
“虎哥说得没错……”
俞知光瞬间蹿回床边。
元宝手忙脚乱,替她把红绸盖头披上。
六道隔扇门上糊着白棉纸,映出一群人。
元宝母鸡护犊子般,双臂张开挡在俞知光身前,蓄势待发大半日,可薄薄的门扉稳稳当当,始终没有被推开。
俞知光又悄悄掀起盖头。
白棉纸上的轮廓变得抓耳挠腮,薛慎手底下一群最亲近,被邀请到婚礼的将士们粗着嗓子议论:
“不是闹洞房吗?虎哥?”
“闹啊,等将军来,现在进去吓到嫂子。”
“那咋不等将军再一起来?”
“你傻啊,将军知道了,我们还能靠近婚房一步?”
“英俊,将军呢?怎么这么久?”
“在前头陪大舅子喝酒,估摸着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