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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舟左支右绌分身乏术,只能将希冀的目光投向了季远之。
季远之款款而笑:“二少此事做的确实不对,阿楠生气是有道理的。”
“……”
狗腿!谄媚!
叶舟顿时想骂人的心都有了。
场面一度混乱,最终终结在了席管家手里。
他同叶舟打了声招呼就进屋分开了扼着叶净脖子不放的云清和晕晕乎乎的叶净,随后在云清忌惮的目光下将叶净一把捞起架在了自己身上。
“大少醉酒后多有失礼,”他的声音沙哑,低着头让人看不到面容,“属下就先带他走了。”
云清像一只炸毛的猫科动物,死死盯着他,下意识地护在叶舟身前。
叶舟额角突突的疼,挥手示意他赶紧走。
席书这才架着人走了。
叶净走过门槛的时候左脚绊右脚险些摔倒在地,多亏了席书一直将他的手架在自己脖子上这才避免了他摔个脸着地,他像是意识不到似的回头试图去看叶舟,然而中间堵着一个双目喷火的云清,他什么都瞧不见,只能看到叶舟半个清瘦侧脸,依稀还有几分少时的轮廓。
他浑浑噩噩地想:原来他早已经知道了,想来也是,他这般聪明的人,怎么会连一丝都觉察不到呢?
只是,他们兄弟俩到底是怎么走到如今这步田地的呢?叶净怎么也想不明白。他还能记起自己年少的时候,这个面团子似的弟弟总会跟在他后头,奶声奶气地迭声叫他“阿哥”。在他跟父亲回家的时候,他会从府内踉跄着跑出来一把抱住他的大腿,跟在后面的丫鬟乳娘连拦都拦不及。当他被始终不满意的父亲罚跪的时候,他会偷偷藏好小吃,悄悄地给他送过来。
在久远的曾经,他明明也十分疼爱这个幼弟过,严苛的父亲总是看着他摇头,只有这个年幼的弟弟会抱着他的大腿,奶声奶气地说“大哥最厉害了”。他曾抱他庭下看书、树下乘凉、案前习字,也曾在外想着他会喜欢什么,然后悄悄瞒着父亲给他带回去。
然而从什么时候起一切都变了?从什么时候起,他看着自己这个弟弟,看着他受父亲注目,看着他受诸多敬仰,看着他声名鹊起,他的眼里却再也没有最初的为人兄长的骄傲自豪,只有数不尽的嫉妒和不甘?
可能是叶舟在饭桌前给他夹鸡腿喊着“阿哥吃”的时候,父亲轻飘飘的那一句“你吃,你习武累,你阿哥用不着这些”;也可能是他买了小玩意儿给幼弟带回去,却被父亲看到尽数摔碎在地,并且给了他一巴掌斥责他“带坏幼弟”的时候;还可能是他带着叶舟坐在树荫下乘凉,眼瞧着父亲过来一把抱走了叶舟,并且训斥他“终日不干正事”时。
越是看着他优秀,他越是嫉恨自己没有那天赋,尽管拼尽了全力,也始终得不到父亲一个赞赏的眼神。
他记得三年前,父亲重病快去世的时候,自己鞍前马后地照料,他心心念念的依旧只有始终在外漂泊的幼子,临死前还抓着他的手,用嘶哑的声音喊着“阿舟”。
阿舟……
叶净张了张嘴还没叫出声,木门已经被萧子衿脚尖一踢重重关上了,被席管家扶进卧房后他直愣愣地看着桌子,喃喃道:“我后悔了。”
席书无比贴心地给他擦了擦泛红的脸,眼中似嘲非嘲:“可是叶大少,这条路上没有后悔药,从你三年前下决定开始,叶舟已经死了。”
叶净合上眼,心痛如绞。
没人比他更加清楚也更加愧疚,是他一手杀死了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折断了他的双翅,将他困在笼中成为所有人眼中的废物。
叶舟这些年的痛苦,始作俑者就是他这个兄长。
叶舟揣着手叹了一口气,知道这是怎么都瞒不下去了。
他一直清楚萧子衿是个聪明人——混迹朝堂那么久,再愚笨的脑子都该铁树开花了。也因此他一直对此事避而不谈,便是为了将此事就此揭过。
否则呢?让所有人都知道所谓的真相只是源起于嫉恨而已?
这么多年,他其实对叶净一直心中有愧,曾经他以为只要自己离开叶家兄弟二人迟早能回到过去,后来发现只要他活着,或者说沈沉舟活着,他大哥就会一直被迫身处在嫉恨之中——直到三年前。
只是他忘了,他当萧子衿是过命之交,为他谋算为他安置后路,用双生蛊交换季远之的绝对忠诚,萧子衿又何尝不是?两人都曾经是清风朗月的少年,曾坐在一个屋檐上把酒言欢谈笑风生,如今一个受困于故去亲族身负累累血仇却碍于家国不敢僭越半分,一个囿于剧毒折磨命悬一线再不复前,谁能甘心?
“沈沉舟你可真是好啊,”萧子衿气笑出声,“你告诉他却瞒着我?”
“那这个我得澄清一下,不是我同他说的。”叶舟摆烂道,他揪住云清的耳朵,“阿清,还是你先同我解释一下吧,嗯?”
云清“嗷嗷”叫着疼,目光游弋:“就……就知道了啊。”
“……”叶舟。
“……”萧子衿。
不过萧子衿如今知道真相,也多少明白为何叶舟那天夜里同他说“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说的事情”,不管他如今看起来多风轻云淡,当时满腹怒火去寻仇家却查到自己大哥头上的时候,想必是极其震惊和痛苦的。
未出事之前,萧子衿曾同当时化名沈沉舟的叶舟在客栈的房顶上举坛畅饮一夜。
南疆的山水天下有名,远远就能看到溪水和银河似的缠绕着两侧堤岸涓涓而过,夜沉星落满目天河璀璨,山影绰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