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们就买了一间很不起眼的铺子,开始学着做生意。
正好四顾门还有几个没出路的兄弟,也一起加入了。
大家都对做生意一窍不通,只好留下了原先的账房,也沿用原先的方式经营——伙计都是可以绝对放心的,席岑自己能够心算记数,霓裳则泼辣又精明,也不怕账房捣鬼,所以开头竟然还算顺利。
哪知道,卖完存粮开始收购稻米的时候,便遇上了麻烦——几家大粮商联合起来,不允许农户向其他人出售稻米,双方只得按他们定好的价格各自买和卖,从中平白赚一道差价。
这种事在江南州府很常见,但在扬州却是刚冒头,所以引发了激烈的反抗。
而他们忘记已经自己不是在四顾门了,并且也不再是可以合法持刀动剑的江湖人——不仅当场打伤了对方几个人,还扬言要肃清这种风气。
结果就是,户部收回了市券,铺子被勒令关闭,每人挨了二十大板,还赔偿了一大笔钱。
说是按律令办事,但显然有失公允——只管了斗殴,却对欺行霸市熟视无睹,他们自然是不服,又差点被加判了个藐视公堂。
有个小衙役劝他们托百川院找找关系,他们只觉得可笑。
席岑和霓裳倒是没参与斗殴,可是两人的积蓄赔光了,铺子也开不下去。
那些兄弟也觉得自己连累他们,一个接一个主动告辞。
“你说怎么四顾门一倒,仿佛一夕之间就变了世道?”
“我从前只见那些官吏对门主毕恭毕敬,配合我们查案平乱也很积极……并不像作伪。”
“这才几日功夫,竟都变成这副嘴脸。”
“或许是因为那时候你很容易能见到贺大人吧。”霓裳在收拾东西,“也或许是因为,如果没有贿赂,也不需要担风险,只是跟在别人身后做些善事……正常人都会愿意。”
“可现在不是这样了。”
“那些粮商会给他们送钱,会有打手威胁,上面也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也是打点好了。那些农户和小商贩最后也会妥协的。”
“他们只是随波逐流……我们姑娘说过,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谈不上好坏,只是在什么环境里就变成什么样子。”
席岑从来没想过霓裳能说出这种话来,一时有些惊诧。
她一向都比旁人更尖锐泼辣,连李门主也打趣过“哟,小姑娘气性蛮大”——原来李门主跟霓裳之前见过一面,她好像还说过“李门主的公道只能管到弱者”?
胆子真大。
席岑也觉得她看问题有失偏颇,凶凶的,像只刺猬。
可她现在居然说出了很有见地的话。
席岑看她一个人收拾包裹、清点财产,然后把房契交出去,给伙计结清工钱,最后手头只剩下十文钱。
似乎连今夜的客栈都住不起,要露宿街头了。
烟花三月的扬州城,春色正好,赏花踏青的人熙熙攘攘。
四顾门的坍塌于江湖是大事,于普通人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两人因为没有钱雇马车,席岑腿脚又不方便,只带出了最重要的一些随身行李,走到城墙边便要坐下歇息一会。
“听说了吗,肖大侠又买回了四顾门的地契,在原址旁边扩建了一座慕娩山庄。”
“慕娩山庄?什么意思?”
“武林第一美人乔婉娩,慕娩,这还不明显吗?”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怎么说话呢?人家这叫情深义重!怎么,乔姑娘就必须为李门主一辈子守身如玉?是因为乔姑娘不愿意离开,肖大侠才买下四顾门陪她住在这里,换你你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