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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抓之后,杨德对他施以一遍遍的酷刑,昏天黑地的晕眩中,他不知身在何处,只?知道再次睁开眼,抬头看向对面时,宁知越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被关到宁知越对面后,宁知越与他说过几句话,问起的都?是在沉雪园里阮清舒屡次犯病的事。
事到如今,他已被困于县衙大牢,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平宁公主落水是他与冯昭二人?一同救起的,只?不过他从前鲜少有机会?接公主殿下,故而没有发?觉当?日?被救起来的公主与驸马都?有些异常。
那时距他得知陈娘子的死讯已有四个月,他最初得闻此事,深愧于没能早些救拔她脱离那个深如牢笼的宅院,可几日?之后再回到南漳县,赵复告诉了他陈娘子身边的两个侍女一个死,一个失踪,那之后陈家也频频发?生诡异之事,他猛然惊觉,陈娘子的死非同寻常。
赵复曾是从贾家村逃出?来的,得他救助,最终能在南漳县衙做一名小?吏,对他是极尽所能的报答。因他办差的便利,与对贾家村的了解,很快就发?现这一切与陈家的管家李开济脱不了干系,也因此,他结识同在调查这个人?的祝十?娘夫妇,可这时,陈家门?庭一日?日?凋敝,陈娘子的死也在渐渐被人?们遗忘,她的死因似乎已经成了定局,被被人?视为禁忌。
李漳如何能甘心,她活着时他救不了她,又怎能让她死的不明不白?于是,当?祝十?娘夫妇提出?用平宁公主宣扬女鬼传闻时,他只?稍稍犹豫,便下定决定就这么做。
其实,他第一次给?平宁公主下毒后,便被绿珠瞧出?端倪,那时已是平宁公主第二次发?病,等到他第二次下毒,绿珠换掉了沾染过“仙子笑”的花瓶,并在南漳县传出?有人?溺水后,带着那瓶浅绿色的液体找到了他。
他当?时以为绿珠会?告发?他,正想着是否要将其除掉,免除后患,但?绿珠却说她可以帮他掩护,但?他得将此事闹得更大,最好传到京城去?。
卢典军麾下那群从京城里来的亲卫府侍卫常在私下抱怨公主放弃尊贵的身份,京城里的繁荣与荣华富贵,只?为了和?驸马在一起来了汜州,也苦了他们从此没有晋升的可能,或许一辈子都?得待在汜州,他们总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公主殿下改变主意?,回到京城去?呢?
他当?时觉得绿珠也是打得这个主意?,而他也想希冀借着圣上对公主的宠爱,能在得知公主患病的同时,派人?来调查害得公主患病的女鬼。
他们的愿望不谋而合,李漳也就更加无所顾忌,有了绿珠从旁相助,不止于帮他掩护带有药物的花卉,还有平宁公主的行?踪、作息、喜好都在绿珠的掌握之中,她甚至留心了平宁公主会在何时心绪不宁,再通知他下毒,之后数次行?动都?得益于绿珠的帮助,从未被人?察觉过,直到虞循和宁知越出现……
而他也没有想到,绿珠想要送平宁公主回京的心如此急切,不惜冒着自?曝的风险杀了映秋,将所有的证据指向都引到自己身上。
之后的事,宁知越也都清楚了。
李漳不知他为何要打听这些,甚至觉得他们此前的调查已经推测得十?分接近,但?他也没问,反是宁知越最后问了他一句:那瓶药还在你那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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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知越是打从心里感激李漳,不管是这次冒着性命回护,还是这两年里一直为她的死因而奔波。
哪怕他为了给?她报仇做了许多错事,可她没法如虞循他们一样大义凛然地评判他的对错,毕竟没有他做的那些事,没有
他一直的坚持,陈家以及她的死早已消寂,即便她自?己知晓,回到汜州重新调查,也觉没有现在这样容易攀扯上公主,借此揭发?整件案情了。
她也看出?李漳一直犹犹豫豫,似乎想问她什么,却终究没能问出?口?。
她也没有说什么,那一次交谈之后,她也没有多余的气力去?思考其他的事,反正一切都?不重要了。
渐渐地夜已深,牢房里犯人?们的酣睡声此起彼伏的响起,狱卒们喝酒、划拳、闲话的声音也逐渐趋于寂静。
桌上的灯火还是平和?而健稳的燃烧着,只?是仍旧照不出?一个完整的影子。
宁知越藏躲在光影外围,静心等待、聆听每一个细微的动静。
忽然,烛火猛烈颤动,紧咬着灯芯跳动,接着,远处传来“啪嗒”一声脆响,紧随着是门?扇的咯吱声被缓慢拉长,在起此彼伏的呼噜声中,这声音不算明显,但?凄冷寒苦的牢狱中是突兀的,它一向预示着些什么,好的坏的,各人?心中有数,但?在此刻,在众人?梦寐之中,它的出?现就更显得不一般了。
这一动静不止宁知越留意?到,对面牢房趴在草席褥子上的李漳支起胳膊撑起上半身,往声音的源头看去?。
暗光中贴着墙根闪动着三个黑影,他们蹑手蹑脚,即使闪现在灯火下,身上深色的衣衫从头包裹到脚,显见是有备而来,而且是确定了方位,朝着他们这一处来。
多年当?值的警惕,让李漳察觉到这几人?来意?不善,或许正是为了宁知越而来。
他张了张嘴,嘶哑的嗓音从他喉头艰难吐出?,“宁娘子……宁娘子,你在听吗?”
宁知越一直没有回应,也看不清她究竟在何处,他只?能转向牢头狱卒呼救:“来人?……有没有人?……”
但?这点蚊蝇般的叫喊声只?惊动了他邻近隔间里的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