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进来的是条凶神恶煞虬髯大汉,有数人霎时惊呼出声。
而对有些人来说,这人,实在熟悉的可怕。
胡斐先看到了苗人凤,却比自己认识的年轻了二十岁,止有三十多岁模样,身材高大,眉目含愁。
苗人凤看见他,干枯的唇瓣颤了颤,眼眸里溢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他怀中女娃娃粉雕玉琢,依稀便是若兰模样。
女娃娃久久得不到亲娘回应,已哭得抽噎起来:“妈妈,为什么不要兰儿?”
一个十三、四岁干瘦小孩儿忽然跳起来,指着若兰对面背身过去的妇人叫道:“你好狠的心,女儿哭了这么半晌,为何不抱他?”
他身边脸上带疤的汉子忙去拉他:“别多管闲事!”
借着厅上火光,胡斐看清二人模样,险些惊叫出来。
这两人,竟是年轻了近二十岁的平四叔,和,少年胡斐!
胡斐暗吸了口气,走到平四叔身边坐下。
平阿四一手拉着小胡斐,目光却不离新进来的虬髯大汉,见他身形高大,目光温暖,风采不减当年,终忍不住哽咽道:“胡大爷!是您还魂来了吗?”
厅内本就极静,那苗人凤更是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胡斐,此时闻听这声“胡大爷”,身子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苗若兰本在哭喊,感知父亲不安,回头抱住他头颈,抽噎声小了些。
一个面容猥琐的蓝衣汉子,惊叫一声,霎时抖作筛糠一般,缩到阴暗的角落里去了。
妇人慢慢走回了田归农身边,垂头偎着他坐下。
田归农脸色惨白,看都不敢看胡斐一眼。
小胡斐也听到了平四叔的呼喊,此时转过身,上下打量了一番胡斐,问道:“四叔,你说他是谁?”
平阿四细细打量着胡斐,喃喃道:“真的是胡大爷,怎么您相貌没有一点儿变化呢?”
胡斐成年之后,也多次被四叔说过与父亲相像,但直接这样被错认成父亲,还是首次。
难道我的相貌,当真与父亲一模一样?
胡斐心中一动,拍了拍平阿四肩膀,向小胡斐笑道:“我是你远房一位亲戚,专门来寻你回家的,你过来坐下,等雨停了咱们就走。”
小胡斐看了眼四叔,见他没有反对,便走到两人中间坐下,又看向那妇人道:“四叔,她为什么那般狠心,舍下自己的亲生女儿。”
苗夫人抛夫弃女,与田归农私奔的往事,胡斐曾听苗若兰讲过。
此时正好撞上苗人凤追妻现场,又见小小的若兰哭得眼睛红肿,胡斐心下怒意勃发,便道:
“她不过是见识浅薄,受了小人的几句甜言蜜语,就昏头昏脑地舍珍宝而就砂砾,以后只会追悔莫及!”
苗夫人再也抵受不住,哀呼一声,捂着脸走了出去,奔进雨里。
田归农面色惨白,虽不知胡一刀为何死而复生,碍于他的神勇,终不敢造次,瞥见苗人凤仍怔怔坐着,便挑拨道:
“堂堂男子汉,羞辱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说罢,拔腿就跑,旁人只道他去追苗夫人,胡斐早看清了他颤抖的腿,知道他是借机溜走,也站起身道:
“说得也对,男子汉就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这田归农本就是他的仇人之一,若是就此砍死了他,不止报父母之仇,还能替若兰夺回母亲。
他追出几步,又回头向平四叔道:“带上斐儿,看我如何打死这暗下毒手的小人!”
平阿四大声道:“爷,当年在刀剑上涂毒的不是那跌打医生吗?”
胡斐嘿嘿笑道:“若非受这姓田的指使,就凭那猥琐小人,也敢来害我们?”
厅内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他说的什么意思,缩在墙角的贼首,几乎暗暗贴进了墙面里。
苗人凤面沉如水,抱着若兰站了起来。
院中,田归农已扶着苗夫人上了辆骡车,闻听此言,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跳上骡车就拼命挥舞鞭子,驾车狂奔而去。
胡斐本要提步追赶,回头看见平阿四、小胡斐一弱一少,便去树下牵了匹马,从怀中掏出一锭元宝,朗声道:“这是谁的马,借来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