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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聚会,请的人不多,除了那位杨忆美小姐,其他的傅文雪都已认识了。
杨小姐见了“女主人”,并不惊讶,骆瑾在中间帮她们介绍。她介绍得巧妙,只介绍了傅文雪的名字,而没讲她的姓。因为依照常例,女子出嫁后都得随丈夫姓。文雪和溥铦虽然没有实质婚姻,可是他们已有夫妻的名分。介绍给外人时,也该说是“金太太”。但溥铦对于此事的处理大家都心知肚明,直接管她叫“傅小姐”,又会让人尴尬。如果说成是“金太太”,这又不符合实情。亲密地称她为“文雪”,无疑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文雪看着这名客人,眼睛亮了一亮,顿时领悟了为什么醇亲王和福晋要儿子快些结婚的原因。
诗人好把美丽的女人比作鲜花。因为它们娇艳欲水滴。然而鲜花种类繁多也是不争的事实。它们有的是朵大无香,只能让人眼花缭乱,看久了,难免令人生厌。而有的朵小香浓,闻久了,也容易让人头昏脑胀。然而,杨忆美这朵花却是不大不小,而香气也清淡雅致。她的五官虽然不是非常漂亮,可是却能引得人人转脸之后,细细回味。
两个人互看片刻,大有“英雄”惜“英雄”之意,可溥铦却在这时匆匆跑来了,看她们站在一起,生惑之余,略有不安。吩咐女仆送茶点后,他问骆瑾:“你怎么一个人来了,钟翰呢?”
自从他们结婚后,是形影不离,除非是吵架,才会分道而行。溥铦见她和杨忆美一起来的,以为是那对情人间的不和影响到了这对夫妻,固有此问。
骆瑾呵呵一笑,说钟翰要买些吃食,她等不及,只能先来,正巧在路上碰到了忆美。
他听后,变得非常不快,沉着脸说:“买什么东西啊?我这里没有那些么……一定要你们额外破费?今天是我请客。”
对方不知该怎样答对,倒是忆美的一声“老兄”,把尴尬给化解了。
杨忆美的岁数只要目测就能看出她比溥铦的年纪要大,可女人过了二十,总是忌讳自己的年龄。西方的女子能以“秘密”一词遮盖住自己的年龄,而东方的女子却没有这么幸运,由于早婚的缘故,孩子往往是揭穿她们谎言的证据。杨小姐至今未婚,自然没有孩子能来揭穿骗局。可是这么叫的好处远大于坏处:不仅能隐瞒自己的年纪,也可以让自己在无形中多点阳刚之气--男人喜欢把小鸟依人的女人当作老婆和情人,这样能突现自己的伟岸,以此来弥补自己在外受被人挫伤的自尊。可是,到了选择朋友这方面,他们都愿意多选些阳刚气足一点的女子,因为脂粉气应该适可而止,经常的沾染会让他们自己都感到厌倦。所以到了平时他们就想尽量避免。
“老兄”这个称呼用在溥铦身上,可是杨小姐首创,也是特权。她觉得这样的称呼也只有溥铦的仗义疏财配得上。
八旗子弟都有点自命不凡,可是他恰恰懂得怎么收敛这股神气。小时侯父母的不待见,没把他这股神气培养得像兄弟们那样“出类拔萃”;初到英国时的困苦又让他把这股神气磨灭得一干二净。如今处境好转,这股神气虽然死灰复燃,但也能张驰有度,没惹得人厌烦,骨子里的豁达也给他引来了不少朋友,其中不乏几个好查根底、认真较劲的。他们看他姓氏奇怪,猜到他可能有些背景。就经常旁敲侧击,探求询问。
溥铦虽然不喜欢提及自己的身份,但被问到了,他也不想搪塞。岂料干脆的承认给自己惹来了无数后患。他们见他待人可亲,毫无架子,很理所当然地把他当作银行。溥铦好面子,不拒绝,见他们的借的钱数又不多,所以一一地满足。可没想到,米多了,也能淹死人。他经常是到了后半月就捉襟见肘,生活困难,想起自己放出去的债,又不好意思向他们要,毕竟朋友一场,撕破脸终究不好。即便是债务到期,捏着借条去找他们,可对方也能口舌伶俐地推脱掉。溥铦与这些人相比实在是苯嘴拙腮。放出去的债也多半没有收回。
半小时以后,钟先生到了。把一大堆的食物全放在桌上,溥铦看到这些东西,很不高兴:
“买什么东西啊?我这里没有么?”
“你这里是什么都有,可是……你现在不比从前了。“说时,钟翰看了一下文雪。
近来,溥铦的经济确实困难,傅文雪在这里上大学,可是按照学校的规定她还不够资格,成不了正规生。只能算是自费的旁听生。这笔费用相当高,就连她本人看了都咋舌不下,连说找个普通的学校开开眼界就好。溥铦念她还有点良心,便大气保证说,自己负担得起,钱根本不是问题。吹牛虽不用上税,可是终得付出代价。
而这次聚会的男主角来得最迟,环视众人后,他脸色难看。溥铦抬头,正巧看到他,生怕他像块腊肉一样挂在那里无人搭理,急忙去招呼。
“坐吧,坐吧。”他从忆美的身边站起,让位说:“我可不想把你们两个拆散了。”
但他的话不是春风,不能吹得那两个怄气的人回暖关系。他们坐在一起,就好像是两座冰山飘到了一块,不仅随时都有碰撞的危险,而且还有效地降低了聚会的温度,连窗外的天气也因此而变得阴沉,暗淡。
林骆瑾向来喜欢热闹,最受不了就是阴不阴阳不阳的气氛。她试图改变过,却毫无效果。所以在吃饭时,她率先站起告辞。老婆要走,做丈夫的也没有理由留下,也跟着出去。罗培德觉得自己抓着了个溜号的机会,也跟着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