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辂道了声谢,小心翼翼坐下。
“卿家说说蔚县的情况吧!”
商辂微微颔首,说道:“县中的事,无非是士农工商,再加刑、税、路、学而已,无农不稳,无工不强,无商不富,无刑不宁,无税则国库不能补其不足,且官府不能有所作为。无路,则不通。无学,百姓无以开智。且此种种,又是相互联系,密不可分。倘若刑法不够严明,不能震慑宵小,哪里有商贾敢来呢?有了商贾,才有税赋,有了税赋,官府才可修路,修了路,便需工,需要无数的人力,有了这无数的人力,便对农有极大的需求了。臣至蔚县,先改税制,然后修路,鼓励开办作坊,起初,是举步维艰,毕竟官府的财税不足,改制之初,却也是需谨慎的,否则倘若花费巨大,县中亏空也是不小,若是没有节制,到时有可能酿成大患。”
这番话说完,把朱祁镇听的一愣一愣的。
他转头看向于谦,亦是眉头紧皱,似乎短时间内很难理解。
朱祁镇倒是理解,却没想到,商辂认识的如此深刻。
看来,有过工作经验的就是不一样。
既然如此,应天府的府尹一职,更是非商辂莫属了。
“嗯,说的很好!”
朱祁镇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朕今日召卿家前来,是为了应天府……”
“皇上!”
这时候,于谦突然站出来打断。
朱祁镇只得问道:“你有什么问题?”
于谦却很坦诚地回道:“方才商知县说的这些……臣没听懂!”
朱祁镇很无语,你没听懂……你还有理了?
于谦转向商辂,问道:“商知县大力提倡工商、农刑,甚至连道路都说了,这些固然是县中所需,只是,臣以为,既然要治理一方,这教化,难道不是最紧要的事吗?政以体化,教以效化,民以风化的道理,何以商知县对此只字不提?”
作为读书人,于谦当然理所应当地认为,教化是大事。
大明六部之中,吏部为首,其次便是礼部,甚至有些时候,礼部的地位不虚吏部,究其原因,正是因为这读书,乃是紧要的事。
商辂淡淡一笑,说道:“下官方才提到,无学,百姓无以开智。”
“可是,你没有说,该怎么学?特别是新政之下,无农不稳,无工不强,无商不富,无刑不宁,无税则国库不能补其不足,这么多的举措都说了,唯独没提教化之事,若失了教化,就丢失了根本。我不反对新政,可一味新政,满心想着的却都是工商,只怕还有欠缺,因此,我对商知县这般做法,甚感疑惑,且不说别的,蔚县有没有开办县学?”
商辂回道:“下官以为,教化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也不是办个县学,就教化一方了,若想要民众开智,必须大力普及读书,开办蒙学堂,让所有适龄儿童都去读书,如此才能开化民智,真正起到教化的作用。”
于谦摇头道:“你说的这个也不对,都去读书,谁来种田?谁去做工?方才说的无农不稳,无工不强,无商不富,若是没人种田,没人做工,没人经商,所有的新政岂不都成为空谈?”
商辂说道:“蔚县虽然没有特意的关注教化,县学也没有重修,可是……”
听到这里,于谦反而不悦起来,没做好就是没做好,承认认就是了,我也没有责怪你,可还想推脱,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可是今岁,县中入学读书的孩童,有三千六百余人,报名参加县试的,有九百五十二人……”
“等一下,你说什么?”
于谦有些不淡定了,眼中满是错愕。
仅读书的孩童就有三千六百余人……
蔚县的人口有三万户之多,人数的话,大约有十到十五万。
想来,孩童的人口会在一万左右,至多不会超过一万五。
可即便如此,三千六百余人是什么概念?
以往哪怕是整个大同府,所有的读书人加起来,也抵不上这个数目的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