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连这都不能确定,老夫的眼睛就该瞎了。”杨廷和放下茶杯“从宣传部开始做局,勾引普通小百姓传风闻入那写个御史台言官的耳,大觉寺里柱子上诗句我后来也了解了,根本不是相同的一首诗,你自己改了给言官送去,那黄伟忠真是懒蠢之人,竟然不详细查探,便是信以为真,愚不可及说的就是这样的人。”
“这也说明黄伟忠大人心急国事,心爱百姓,急不可耐便写好了奏章,听闻黄伟忠大人甚至在朝堂是潸然泪下,真是热忱之官的表率。”
“陛下告诉你的?”
自知失言的陆斌差点伸手将嘴巴捂住。
你一个百户,不在朝中,是怎么越过整个锦衣卫体系,直接晓得朝堂之事的呢?
“或许如此,虽然那种可能万中无一,但将慧空那愚人,直接送至大理寺。”杨廷和笑着摇了摇头“好计策,但也是好破绽。”
“敢问杨公,此为何意?”
“想法不错,但做法稚嫩,直接送至大理寺,这目的暴露的太明显了,稍微有些见识的人,都会晓得,你这是想着钓鱼,可钓鱼也就钓鱼罢,不放些酒水捏就的米团子在水里散散味道,只放条活饵来钓鱼,除却那种痴傻愚蠢的鱼儿,哪里能勾引得到更多呢?”
“我。。。。。。”陆斌辩解的话语还没有吐出喉咙,就被杨廷和打断了。
“不成熟,不稳重,留下的破绽太多,这是你的缺点,是因为没有经验,阅历不足,想事情不够周全所导致的,后进末学,你仍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杨公何意?”
“我细细翻阅了刑部,大理寺中人查阅此案之后记录下来的卷宗,猜测你是你临时起意,意气用事,说杀便杀,不假思索,布局在动手之后对否?”
“是。”陆斌言语艰涩。
“这就让你有了第一个破绽,万一有心人等待一段时间,使钱买通四周菜农,百姓,以百姓向京兆尹首告,或者狠心一些,过一段时日,假扮土匪强梁,真杀了平民,在拆人状告堂官,你该如何应对呢?”
“我确实没有想过,还有这样的办法。”
“你在布局时,就不该于自己的手中过一遍手,那城吏司的衙门,更不该在任何明面上与此案有牵扯,你带回自家地盘,就算事后遮掩其中细节,可若是有心人深挖一下,你待如何呢?这第二个破绽,乃是你最大的破绽。”
陆斌听的是冷汗涔涔,可还是嘴硬道“可事情已经如此,布局也已经成功,还有什么可以挽回的余地吗?”
杨廷和目光仍旧深邃的看着陆斌,然后非常清冷的开口道“这纯粹是因为张鹤龄那人,是个囊虫罢了,你的计策目前也就只能在张鹤龄这样利欲熏心之人身上成功,换了其他人,绝无可能。”
陆斌首次沉默了下来,因为他知道杨廷和说的是对的,错非是张鹤霖以及张延龄这两个,不怎么懂得政治也玩不来更深层次阴谋诡计的人。换一个人了,你估计真不一定能成功。
哪怕是当日在朝堂上大哭大闹的黄伟忠以及李素二人,如果是他们亲自面对,亲自去听那些个特意设计的闲言碎语,说不定都不能使他们中计。
他们做官多年,能在官场上存活下来的,油滑乃至奸滑是必要素质,他们必然擅长揣摩其他人的想法。
可唯独张鹤龄不同,甚至说唯独他整个张家是不同寻常的。
因为张鹤龄是骤然富贵的人,是个跨越层级跨越的太过容易的人。
他现有的全部身家,全部来自于自己姐姐做了皇帝老婆这件事情。
张皇太后是弘治皇帝发妻不算,还是正德皇帝生母。
他张鹤龄兄弟俩是弘治皇帝的小舅子不算,还是正德皇帝的舅舅!
正儿八经是天赐富贵,天赠爵位,幸运儿的代表。
他不是一步步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进士老爷们,也没有家世传承来告诉他怎么在上层圈子打滚。
不知道人间凶险何在,他们以为自己就是那种阴人的家伙,那种背后里使算计,是那搅风弄雨,执子下棋的人。
可实际上他只是坏而已,真正的执棋手那个级别,别说是他,就连朱厚熜,陆斌也还没有达到呢。
是的,算计了一番,弄得满城风雨的陆斌以及朱厚熜也还远远达不上执子下棋操盘手的境界。
“如果是老夫,老夫会在你开始组织宣传部的时候,就出手,通过六科御史给陛下压力,就说宣传部之职不符朝廷之规,宣文教民乃教愉,宣教官之职责,陛下无借口可言,而后再让吏部,以城吏司属衙无官员,其职能划分不清为由,强行进行整顿,时间一长,岂会有你这成定局的机会?”
陆斌心里跟擂鼓一样,面上也跟深潭一样黑沉起来“杨公说笑了,您是首辅,自然能够轻易做到这些事情,张鹤龄又何德何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