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初的拇指弹开,火机冒出来一簇摇晃的小火苗,他就在那人一动不动的注视中,眼睫微微垂落,虚虚拢住那簇火苗,给自己点燃了手中的香烟。
何以初背靠在墙壁上,他握烟的的手有些抖,嘴角噙住烟嘴猛地吸了一大口,进了肺部有些呛,他强忍着没有咳出声,于是憋得眼圈更红。
缭绕的烟圈被他熟练的吐出来,他细长的指尖捻住那根烟,捏在手里把玩,吐出来的烟雾在他面前翻涌,让他整个人跟着模糊了片刻。
何以初趁着这个空挡,很快的闭了下眼睛,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停的发颤,似乎下一秒就要站不住。他好像出现了幻听,无数道声音乍然在他耳边响起,让他头疼欲裂,很想逃离。可脚底板像是被人施了咒,他失去了动作的能力,肢体不听使唤。
白色烟团渐渐褪去的刹那,何以初耳边出现了一阵脚步声,是昂贵的皮鞋踩在地板上,很慢很慢摩擦落地的声音。
声音响在耳边,越来越清晰,烟雾散尽时,皮鞋摩擦地板的声响也跟着一同消失不见。
何以初抬眼,不期然间撞进了一双深沉似海的眸子里。
这双眼睛,他九年前看不透,现在依然看不透。
男人身上淡漠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要把何以初整个人包围住,混合着很淡很淡的男士烟草味。他眸子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很重,毫不收敛的打量着面前的人,直直的把何以初困于方寸之间。
一时之间,封闭昏暗的空间里,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配合着香烟燃烧发出的刺啦声响,都一并放大,敲击鼓膜。
何以初被这股陌生又危险的气压逼得有些喘不上来气,浑身的血液冰冷着沸腾,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远离,可身后就是绝境,他退无可退。
忽地,他感觉到自己手里的香烟被捏住,男人的两根手指碰到了那里,同时很短暂的触碰到了自己的手。
他的手指冰凉,像冬日里的大雪。
“怎么开始抽烟了?”他终于开口,锋利冷淡的眼神扫过来,声音又低又哑,刚被烟草磨过的嗓子甚至发着些颤。
两个人的手指同时夹着那根香烟,指尖若即若离触碰到一起,又被很快的躲去。
何以初思绪很混乱,他盯着面前西装革履的男人,眼神一寸寸描摹过他的脸,这张无数次出现在他梦境里的脸。视线落在他锋利的眉毛,到他那双从小到大自己都看不懂的眼睛,滑过高挺鼻梁,还有那两片被人说薄情的嘴唇。
回忆卷土重来,裹挟着数不清的痛苦跟幸福,交叉出现在大脑里,搅得何以初神智不清。
隔了好久,何以初才说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
他用力掐了下自己的手心,收起了所有的不得体跟失控,很快换上成年人之间最熟悉的外壳,客气又疏离。
“好久不见。”他说。
何以初答非所问,不知道是不想回答他问的那个问题还是觉得没有必要。他嘴角噙着一抹很明显的笑,似乎是真的很开心见到这位失联了九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