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小屋内,两双眸子平直对视。锐利与青涩中尚带有纯真的无畏进行碰撞。
正统与颠覆的衔接,势必会产生阵痛。
守旧与改革的争端,总会伴随血腥。每每那踏出第一步的第一个勇士,总会倒下让后人踩在他的血肉尸骨上前行。
韩贲的胸口剧烈起伏,微微喘着粗气看着对面的德里乌斯,韩贲感觉此刻德里乌斯的眼光就如两把锋利的尖刀,在将自己身上一一刮过,让自己的每一寸皮肤都隐隐生疼。
韩贲并不后悔刚才自己的肺腑之言,因为在蓝萍湖畔,在青翼陆骑团的指挥部里面,雷兰诺向韩贲灌输过什么是“为将难”,什么叫作“壮士断腕”!
战争,绝对没有公平可言,战争的天平从来只是偏向胜利的一方。
那么,就竭尽所能、就用尽全力、就不顾一切地获取胜利吧,至少把面前的敌人干掉,至少为身后需要守护的人守护。
那些魂归天地的英魂哪,终有一天,有人也会赶上你们的步伐!
德里乌斯长出一口气,绷紧的身形,慢慢放松下来。
“也许,这个年轻人是对的,也许他能成为第一个,但是………他的结局……会比我更惨吧………”
韩贲还带有几分稚气的青涩脸庞,德里乌斯从其身上看出了坚毅,当然,用德里乌斯自己的经历来说,那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愚蠢。
“是该改改了…………”德里乌斯在心里暗道。
“好,以后的事情,可以先不管,先把你我之间这场会战打完。”
“我就按照你说的,你让你的空中飞行骑士部队,与我攻击你的左翼重骑兵在你的术士术法攻击下同归于尽,那么你的中路和你的右翼,会安全么?还在你上空的我的飞行骑士没有了对手,那可就飞下来,可以随意收割了,这个时候,你的术士也已经没有术法能量了吧!”
徳里乌斯在那张纸上再次画了一个半圆,在半圆的笼罩下,代表韩贲部队与地面阵地,全部被包围起来。
“呼…~…”
“没办法了………”韩贲摇头道。
“怎么,认输了?不过你可没有投降的机会。而且,你现在就算带着你的步兵转身逃跑,也没有多少能够跑出去的!”徳里乌斯非常肯定地对着韩贲说道。
“不,我不跑!”韩贲给了一个出乎德里乌斯预料之外的回答,“我的右翼全部损失殆尽,而我的左翼还在被你的轻装骑兵压制,在我的头顶你的飞行骑士可以随时冲下来,此刻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全体步兵,全部向着正在前面你的步兵与我的骑兵正作战的地域冲锋!”
“哈哈哈………”徳里乌斯乐了。
“这是,死到临头的孤注一掷么,可就算是临死反扑,也不能这么愚蠢?这算什么,打算对我的步兵集群来个步骑合围么?可是你自己步兵的加入,会压缩你骑兵的运动空间,你这不是自己把自己的骑兵给坑死了么?况且在我步兵集群后面的人马?黑黎曼人背上的勾魂?黑黎曼人都一直还没动手,他们前臂上的两把骨刀,可是早就想着要切肉了!”
“到了这个地步,我已经没办法取得胜利,或者说,原本就不敢奢望能够打赢,我只能用集结最后的力量,让我手下的士兵们,冲进你的步兵集群,进行面对面近战,将你的各个步兵方阵冲散,这个时候,我的那些骑兵们也应该知道他们将没有多少时间存活了,所以………”韩贲闭了口没有在往下说。
“又要让他们同归于尽?一个指挥官不带着自己的队伍击败敌人,只会不断地将他们送入死地,有多少联军士兵够你这么牺牲?”德里乌斯将手中断笔往旁边一扔,断笔跳动着滚下床头,“咕噜噜”滚到了韩贲的脚下。
“为什么不让你的士兵向后撤退,可以保存有生力量?”
“我想过,但是,不能!”韩贲弯腰将地上的断笔捡起后,回答道。
“理由!”
“以你的配置,和你还未遭到重创的飞行骑士部队,你在后面追,我和我的部队,会在不断逃跑中被你全部消灭掉!”
“还有,我方的士兵,自然知道往哪里逃是最安全的,也许你会故意放任我与我的士兵在前面逃跑,而你在后面紧紧追赶,让我方士兵为你带路。”
“就算,我的后方已经做好了全面的准备,但是当后方的广大官兵们,看到大批残兵领着黑黎曼人的追兵出现在他们眼前,那么我相信,他们的战斗意志和勇气还有信心,将会受到影响!”
“再有,刚才说过了,假设我为了保护后方未远离的各族民众或者掩护主力撤退而打这场会战,那么只能竭尽所能能将敌人拖多久就拖多久,能杀死一个敌人就多杀死一个敌人!我作为指挥官,很想带领部队击退敌人并和我的士兵们一起活着走下战场。但是在做出一切努力之下,没有了生还的可能,那就只能拉着身边的敌人一起赴死,至少对得起身上穿的那身军装!”
“做你的部下,真是倒霉呢!”德里乌斯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伸手从韩贲手里接过断笔。
“作为指挥官,没率领我的队伍赢下战斗,我是失败的,既然如此,我只能和他们一起死了!”
亚格里亚堡大塔楼前,那个最后的眼神,从韩贲脑海中浮现。萧瑟但坚挺的背影,在徐徐黑烟和熊熊火光中,慢慢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