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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刻意挑选这个时刻了。”散兵奴良鲤伴身边,尚且还能看到他的身影,但倘若走开几步,就会变得艰难,如果没有这根在此时不那么碍眼的红线,恐怕他就得时时刻刻劳心对方的位置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如果没有红线,他为什么还跟在奴良鲤伴这个麻烦的家伙身边?
“虽然很想说是,但是这种情况也容不得我任性。”奴良鲤伴耸了耸肩,却提高了戒备,他在地面上搜寻着,“妖怪在夜间活跃,如果白天赶赴这边也太显眼了……他们是被困在里面了没错,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有对外界一无所知了。在门口就被埋伏可是会开启糟糕的一天的。”
“毕竟忠诚是很好的品质,出现在敌人身上就显得头疼了。”
“不过是跟随着过去的主人的价值更合算而已。”
“从某种角度来说倒也没错,情感的寄托也是价值的一种……找到了。”奴良鲤伴蹲了下来,伸出手划破指尖,一滴血滴在了一朵纯白的蘑菇上,刹那间光满绽放,幽蓝色的光点燃了它的身影,紧接着如指引一般以此处为起点,朝着远方铺开的同色指引。
散兵眯起眼眸,习惯了黑暗在短时间内接受如此淡薄的光亮也觉得不适,“……怎么你们妖怪也花里胡哨的。”
“呵呵。”奴良鲤伴愉快地眨了一下眼,带着几分窃取成功的狡黠,“这可是阴阳师们留下的,感谢我体内一半的人类血脉,前人遗留换我们享受一番了。”
作为滑头鬼的奴良鲤伴自然不需要这些,他所做的目的显而易见,散兵稍稍侧过头承情道:“谢了。但我还是要说,这不过是多此一举……也没多远了吧。”
“毕竟我不想看你被黑暗束缚嘛。”奴良鲤伴笑起来,明明是黑夜,金眸却给人太阳般明亮温暖的感觉,“这片森林还是很美丽的,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欣赏的到,未免也太寂寞了吧。”
“你总是这么擅长花言巧语吗。”散兵并不搭这个听起来有些危险的话茬,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
他侧眸看向周围,不想去看那明亮到灼眼的颜色,这种颜色并不适合他。不过正如奴良鲤伴所说,这里的植物彼此争夺养分,狂野的生长,有着与外界温顺植物不同的样貌,简直就像是……不,这就是不加掩饰地赤裸生存欲望的实体化。
因此,与植物们旺盛的生命力比起来就像是萤火之光的弱小生命,也就分外显眼了。
更别提窥视者拙劣的隐匿技巧和站在眼前并无差别了。
散兵唇角冷漠地扬起,手腕将抬,比他更快的却是一道刀光——
“唉……不合时宜的忠诚。”奴良鲤伴收刀入鞘,遗憾地叹息道。
“怎么,突然下得去手了?我还以为你要阻拦我。”
奴良鲤伴没去看溅起的血液和将会成为养料的尸首,侧头看向少年,罕见的脸上并无笑意,“这片林子已经被严格律清过了,所以……”会出现这里的都是敌人。
即使误伤也是自作自受,因为这就是“规则”。
“要小心在这里除我之外的任何人。”
“你在担心什么啊。”散兵因奴良鲤伴罕见露出的冷意而产生的怔愣转瞬即逝,反倒是这种被叮嘱照顾的感觉在心底泛起某些异样情绪。
他以玩味笑意掩盖眸底情绪,半是嘲讽半是警告,“我早就说过了吧,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反倒是你才对,可别被突如其来的心软害了。”
第35章鬼灯町
四周是一片漆黑的沉寂,只有偶尔的风声穿过枝叶,两人相伴而行,踏着柔软的苔藓,置身于高大古老的树木层层掩掩中,明明是在野外,却又有一种置身于木质墙壁的隔间——其中还铺着价值不菲的地毯——的错觉。
但这种黑暗中的宁静并不令人觉得恐惧,地面上引路的幽蓝色菌类散发着神秘而柔和的光芒。只靠这种微弱的灯火如果还不够的话,即使不愿意承认,剩下的理由也只有此刻并非自己一人了吧。
也许是因为同伴的鲜血,也许是因为此处少有妖怪出没,这一路上没在察觉到什么窥视,在令人安心的近乎闲适的宁静中,散发着幽蓝色荧光灯菌类先一步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儿了。”
奴良鲤伴扫了一眼,就确定道。
“看起来没什么不一样嘛。”散兵瞥了一眼,目标毫无疑问,那些蘑菇几乎把他们带到了家门口,最后一株就停在鬼灯一叶之遥的地方。
或者说,不需要它们这样服务周到,也很难错过它。
那株到人大腿高的植物挂着的果子散发着非同一般的红润光芒,明明不甚明亮,却把身下散发着幽蓝光芒的菌类压了下去,而苍白的叶骨像是肋骨一样护着它,在一片绿意中分外显眼。
散兵躬下身子,仔细观察着那中间的浆果,“看起来和那个女人送过来的很像。”
“就是同一种。”奴良鲤伴从包袱里把其中一枚递了过来,“不过是特殊处理过后的……味道会比较独特。”
他的声音有些古怪,散兵并未多在意,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并无意义,结果后直接塞入嘴中,他本以为这处理指的要么是浸泡过药材,或者直接一些的糖渍过之类的。
但当牙齿刚刚嵌入薄薄的果皮,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如铁锈一般的干涩封住了他的喉咙,攻击性分外猛烈的酸意如荆棘一般自舌根向上蔓延,他尽力让自己的五官不至于太过扭曲,但从大妖怪担忧的目光来看似乎收效甚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