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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子上杂乱地堆满了未完成的稿纸,纸上字迹还算得上是工整,但是整体上却并不整洁,涂抹修改的痕迹很多,散兵随手翻了一下,时间有早有晚,不是临时堆砌起来的。
显然即使“斋藤守”不存在,“爱花的话本作者”大抵是存在的。
“您在这儿啊。”斋藤守站在门口看着散兵见他的动作不免有些尴尬,“这都是一些废稿,构思的时候总会有所取舍,所以在没确定前,难免会随意了些。”
“不知道……能不能拜托您和我睡在一个屋子里?虽然村长爷爷不是这个意思,但是……”
“没关系。”散兵弯了弯眼眸,放下了手中的稿纸,“既然答应了会帮你,不过是一晚上的事情而已,况且我也能看看晚上到底是什么情况。”
……
一夜无话,或许是因为家中有了客人,斋藤守并没有如他说的一般在晚上去书房撰写话本,而散兵自然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入睡,反倒是真真切切的守了一沾枕头就入睡的青年一晚上。
青年入睡的速度之快,直接让相信了他之前言辞的散兵陷入了沉思:这真的是能够半夜灵感大发熬夜书写故事的人吗?
但不论散兵如何想,经过了一晚上的好眠,斋藤守的精神看起来好多了。
“昨夜安稳,多亏了您。”他将早餐放在散兵的面前,真诚的说道。
“昨夜我什么也没感受到,或许您只是缺少陪伴,毕竟屋子里太过空旷,也难免滋生恐惧。”
“这个么……”斋藤守挠了挠头,“其实我也曾拜托过村子里的友人一起,但每当他们入睡了,我就再次感受到那种恐惧了。”
“甚至,他们一来我家就睡得飞快,有失眠困扰的朋友还多次主动前来……”
“呵,但我观昨夜,飞快进入梦乡的是斋藤先生……您是否考虑过是太过疲惫引起的错觉?”
“昨夜大概只是偶然。”斋藤守摇了摇头,“虽然之前在下时常熬夜,但所幸并无田地需要照料,也就不必按照日出日落早起休息,因此在休憩上并不曾短缺。”
“现在的困倦也全是被那种感觉缠上后无法安心入睡才有的。”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所以才说感谢先生,昨晚我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心。那时候谁能想到呢,连安心入睡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了。”
散兵敷衍了两句,从此时看实在没什么异样,最大的异样便是“斋藤守”这个人本身。他只能寄希望于到了城里会发生些什么了。
虽然估摸着要在城里过夜,但是既然已经醒了,又左右无事,两人用过了早餐便在薄雾尚未完全散去时就踏上了通往城里的路。
土路上十分开阔,虽然两旁也有一些树木,但是都并不高大,天气也很好,温暖的太阳毫无保留照在路上,如果是夏日一定过分的灼人了,但是这样的季节确实正好。
但是斋藤守却显露出了异样的不安,他时不时侧头偷瞄着四周,经过一晚上放松下来的神情又再次染上了些许仓皇。
“您……感受到了吗,那股注视。”明明这条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斋藤守却还是尽可能的放轻了语气。
散兵本来什么也没察觉,但被他这幅神经兮兮的作态感染,又细细的感知了一番,这一番还真的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地方。
——为什么怨憎会的指引回来了?
在两个相反的方向上抉择时候,离群索居久了的他只是突然想感受一下人类的热闹而已,而代价便暂时偏离对斋藤守的追寻。
他又细细的感受了一番,指引的目标并不在身边的“斋藤守”身上,而是指向了更远方,那个方向……是城市。
是本应该在感知范围内截然相反的方向上的城市。
散兵突然笑了,他隐隐觉得这种无心之举,好像反而戳破什么人的肥皂泡。
他本以为“斋藤守”是受“阴阳师斋藤守”的操纵的人偶,但如果反过来呢……如果“斋藤守”才是“阴阳师斋藤守”渴求的目标呢?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个家伙对自己最自信的位置也是“求不得”呢……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现在显然对于保护斋藤守这一临时委托要上点心了。
散兵眸中笑意更甚,紫水晶的眼眸明亮异常,说起来这也得多感谢了奴良鲤伴,若非是他使自己重回沦为这种软弱感情的奴隶,自己昨夜一定会坚定的选择另一个方向吧?
但他翘起的唇角对于身边的斋藤守显然是另一个意义。
这令旁边的青年浑身一个激灵,他朝着远离散兵的方向挪了两步,声音几乎颤抖,“散、散兵先生……您还是您吗?”
他最后一句问的极轻,好像重一些就会将某个不愿意去想的可能化为现实。
突然抓到了一向谨慎的人露出的小尾巴,散兵的心情分外愉悦,他听见斋藤守的声音,眼眸微动,做出一副冰冷而狠厉的神情,他转头看向斋藤守,像是极其不习惯这幅身躯一样,歪了歪头,“你——在喊我吗?”
伴随着一声尖叫响起的是少年愉快的笑声,回过神的斋藤守苦着脸,“您,别在这种事情上吓我啊。”
散兵多看了他两眼,眼前的人身体仍颤抖着,还算好看的脸皱成了一团,如果不是身材和面容都和斋藤守一样,恐怕完全不会有人将他和梦境中悠闲又自负的阴阳师联系在一起。
“啊,抱歉抱歉。”散兵毫无诚意的道歉,他很快正色道,“不过我确实察觉到了一些异样,虽然不是妖鬼什么的,但还是尽快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