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雍帝眯起眼睛,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冷声道:“你月份渐渐大了,朕会派人将你母亲接进宫来,陪伴你生产。瞧着你行动不便的样子,怕是也服侍不了朕,近些时日,朕便不再来你宫中,你且好生将养着,莫要再多思多虑,以免伤了腹中孩儿!”
说罢,他转身离开绮罗殿,殿外候着的内侍连忙凑上去问:“陛下,咱们回勤政殿?”
“不!”雍帝道,“近几日老四似乎有些长进,那便去瞧瞧玉淑仪罢!”
“是。摆驾玉芙殿!”
雍帝的銮驾渐渐消失在宫道尽头,齐贵妃身侧的贴身宫侍名叫疏月的,快步回到寝殿中,连忙将还跪在地上的齐贵妃扶了起来。
“陛下已经走了,娘娘快些起来罢,地上凉,仔细跪坏了身子!”她满眼担忧,心疼地皱起眉来。
齐贵妃冷笑着,眼神中露出几分凄凉,任由疏月将自己扶到榻上躺好。
她回首瞥见矮几上放着的那盘葡萄,神色一凛,一掌将那盘子掀翻在地上,恶狠狠地说:“我便是那个最下贱的人!被父兄送进宫来,当着一个死人的替身,不但连死人比不过,就连那死人留下的孽种也比不过!”
“娘娘!”疏月大骇,四下瞧着没有旁人,连忙低声劝道,“娘娘莫要如此!咱们这是在宫中,不是在齐家!娘娘就算是再难过,也不能妄议元后啊!”
“她一个死人,我连说也不能了么!”齐贵妃勃然大怒,“你以为陛下为什么每日都来寻我,便是因为我长了一张同那人一模一样的脸!我整日里瞧着她透过我瞧着别人的样子,我就恶心!你猜若是我没了这张脸,他难道还会多看我一分?怕不是连齐家也不会再复今日荣光!”
她气得发抖,手中的帕子越捏越紧。
疏月立在一旁,一面忧心着隔墙有耳,一面担心齐贵妃太过生气会动了胎气,软声劝着:“帝王家自然是多情,娘娘又何必如此挂怀!想来陛下已经命人叫老夫人进宫陪伴娘娘,娘娘也该清楚,陛下心中还是有娘娘的啊!”
齐贵妃闭了闭眼,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有没有的,倒也无碍,自我进了这四四方方的牢笼,我便知道,若想一生一世一双人,怕是绝不可能。”
她猛地将身子探到疏月面前:“你立刻去告诉父亲,皇子马上要降生,若是想要成事,那便快些,免得夜长梦多,事迟多变!”
“是!”
疏月领命离开绮罗殿,殿中仅剩齐贵妃一人。
她躺倒在榻上,睁眼望着床顶的帷帐,先是笑着,随后眼角渗出了几滴泪。
她哭了一阵,抬手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水,捧着肚子翻了个身,皱眉睡过去。
殿中寂静下来,唯余廊下啾啾鸟鸣。
第63章红娘
玉芙殿离勤政殿有些远,当年鄯善战败,将玉淑仪送来雍朝的时候,元后还未曾过世,雍帝便将她安置在了宫中最远的角落。元后过身后,又借着四皇子的关系,雍帝才逐渐想起这位被他遗忘的鄯善美人。
见惯了宫中妃嫔们或娇柔或灵动的样子,玉淑仪这等温婉又不失异域风情的美人倒是不多得,雍帝便也将玉芙殿当做了自己失落时的“避难所”。
他今日本是打算一整日都呆在齐贵妃的绮罗殿,谁知齐贵妃恃宠而骄竟惹了他不快,出来的时候又突然奇想来了玉芙殿,自然是没有人通传。
此刻玉芙殿中清清静静,连伺候的人都有些瞧不见。
雍帝倒也不恼,免了人伺候,独个儿一人朝着寝殿内走去,便也想着听听这位异域妃子的墙角。
这会子正是正午时分,天气炎热,膩得人出了一身汗,身上的衣物全都被汗水浸透贴在皮肤上,十分难受。
可玉淑仪似乎刚刚沐浴完毕,正由宫侍服侍着更衣。
“娘娘今日可要换这件碧罗裙?当年娘娘还未曾进宫的时候,飞仙舞可是王室一绝,如今也不曾再跳过了。”
听着宫侍惋惜的声音,雍帝也不由得幻想起来。
玉淑仪身形窈窕,传闻飞仙舞乃是鄯善王室所创,舞者舞于鼓面,轻盈若一朵盛开的金莲花,只是雍帝从未见过。
“休要胡说,我们如今是在中原,并不是在鄯善,此举在宫中并不和规矩,以后万不可再提!”玉淑仪软声嗔怪着,玉指轻点旁边那件水蓝色的纱裙,“这件看上去更轻便些,便将它替我换上罢!”
雍帝心念一动,推门走了进去:“玉儿还会跳飞仙舞,朕怎么从来不知?”
这会子玉淑仪身上只穿了件亵衣,见雍帝推门而入,双颊飞起两朵红晕,连忙随意扯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温声道:“陛下怎么来了也不让下面人通传一声,她们定是出去躲懒,今日我必得好好罚她们!”
雍帝笑着伸手将她的手包住,一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揽进怀中:“怎么,朕来瞧你,你不高兴?”
“自然是高兴的!”玉淑仪笑着从雍帝怀中抽身出来,扶着他在贵妃榻上坐下,转头吩咐身侧的宫侍,“去将今早新沏的枫露茶拿来。陛下怎么这会子来了,臣妾也没什么好东西伺候,只有这枫露茶还算是不错,陛下且尝尝?”
“倒也不必麻烦。”雍帝道,“今日事杂,朕心中烦闷,想着四处走走,不曾想便走到了你这里。”
他叹了口气,歪在榻上,手肘撑着矮几叹了口气:“还是你这儿舒坦,能休息休息,在别处,只是受气!”
玉淑仪思索片刻,温声道:“若是陛下心神不宁,不若臣妾为陛下抚琴,好让陛下心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