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年老的公叔痤与年轻的公孙鞅谈论了许久,只是并没有人知道两人究竟具体谈了什么。
相国府中的侍者只看见公孙鞅走出房间的时候,脸上始终萦绕着一缕凝重,而公叔痤的双眼之中却是流露出了几许欣慰。
翌日清晨,在大儿子公叔越的帮助之下,身为相国的公叔痤正在穿着自己上朝所用的赤色服袍。
双手细致地替父亲整理服袍,视线时不时地打量着公叔痤脸上的神情,就听公叔越似是有意也似无意地询问了一句。
“父亲就如此看重那个公孙鞅?”
听到耳畔儿子问起的这一句话语,虽然其中并没有多少语气变化,但是久在宦海的公叔痤又怎么能够听不出其中的深意呢?
对于自己的这个儿子,公叔痤并没有什么盘桓应对的打算,而是直接便对他开门见山。
脸上泛起了一丝笑容,只听公叔痤轻声问道:“可是觉得为父看重公孙鞅,心中有所不满了?”
这一句话语一出公叔痤的视线当即便移向了面前的公叔越,眼见他脸上的神情虽有略微变化却并没有多少慌乱之色,公叔痤的脸上随即露出了几分满意。
当今天下乃是大争之世,诸侯在争,卿大夫在争,就连那些游学列国的士子也在争。
年轻人血气方刚、每每争先并不是什么坏事,相反若是一点都没有争胜之心却也过于志短了。
不过争胜也都有一个度,在这个度内一切自当竭尽全力,而在这个度外却一步都不能做。
很明显儿子公叔越即使心中对公孙鞅有所不忿,也都在这个度之内,这就令公叔痤很满意。
视线又在公叔越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还未等他回答自己的问题,就听公叔痤沉声诉说了起来。
“我知道数年以来你对公孙鞅有所不服,一直憋着一股劲想要超越他,这并没有什么不好。”
“但为父希望你能够记住一件事情,你和他都是为父教导出来的,这份情分却是如何也割舍不断的。”
“父亲,我……”
听到公叔痤的话语,公叔越想要说些什么,但却被自己的父亲伸出的右手给打断了。
“越儿,为父今日便和你说说心里话。”
“论及天资,你确实是不如公孙鞅;论及才干,如今的你已经与他差距颇大;至于论及未来的境遇……”
话到这里想到昨日白氏酒家之中,魏侯魏罃与自己的一番交谈,公叔痤的心中却是生出了几分叹息。
很明显公孙鞅已然进入了魏罃的视线之中,或许他未来能够坐上自己此刻所坐的这个位置。
“唉……”
目光再次看向了面前的儿子,只听公叔痤继续说道:“为父和你说这么多不是为了贬低你,而是想要告诉你一件事情,公孙鞅的前途已然不可限量。”
“你心中不忿想要与其一争高低并非不可,但是相争可以却不能过度,莫要伤了你和他之间存留的那份情分。”
“为父言尽于此,能够领略几分,就看你自己的了。”
公叔痤这一番意味颇深的话语落下,公叔越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了一句话。
“儿子谨受父亲教诲。”
轻轻地点了点头,用手在整理了一番身上的服袍之后,就听公叔痤沉声说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先退下吧。”
“儿子告退。”
向着公叔痤躬身一礼之后,公叔越当即向着房门的方向缓步走去,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突然在他的背后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