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致礼穿过他有些空的房间,走进书房。
书房里摆着一个深色的实木书桌,书桌上除开一台电脑,剩下的就是散漫放着的两三张文件。
眼镜盒就被裴致礼随手放在文件的旁边。
裴致礼打开了眼镜盒,当着郁启明的面戴上了眼镜,他再一次摆正了屏幕,恰好同视频那一头的与郁启明对视,他弯了弯眼角:“行了,那我再看看?”
郁启明不说话,埋头吃饭,拒绝被人评价他的脾气。
裴致礼讲:“嗯……”
郁启明快速塞进最后一口饭,然后放下了碗筷站起身,他含混不清说了句:“吃完了,我先收拾一下。”
手机镜头是固定的,郁启明说吃完了的下一秒就站了起来,于是屏幕里就只能拍到他那一双忙碌着收拾残局的手。
手机那一端的裴致礼很明显地顿了一下,然后微微挑了一下眉。
本该是细微的表情动作因为摄像头的捕捉而放大,镜头之外的郁启明一眼瞥到男人盛放在屏幕里依旧线条优越的一张脸——而他只是微微挑了一下眉,却让他平直眉眼里惯常的冷淡混上了几分并不太明显、平日里也几乎不太能看到的桀骜与轻佻。
郁启明收回目光,忽然觉得自己记性也挺好的。
冷淡、矜贵、傲慢、桀骜,这些词语互相揉搓挤压,然后重新拼凑起了一个更具体的人。
——原本以为夏日电话那一头嗓音如雪的少年是什么善心善意、助人为乐的小天使。
等到真的见了面,郁启明才知道自己脑补的裴致礼距离真实的裴致礼恐怕跑偏了不止三里地。
十五岁的郁启明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去参加一位名叫裴致礼的少年的十八岁成人礼。
然而一直到晚宴开始,他都没有能同这一位邀请了他的少年见面。
郁启明是一位远道而来的小小小角色,除了受到嘱咐、特意去火车站接他的司机师傅以外,几乎没有人愿意费心同他打上一个招呼。
当然了,郁启明并没有想指摘裴家人的意思,毕竟他们在那一阵短暂的时间里陷入了无端的混乱——成人礼的主角临时拒绝出席晚宴,他对厨房的阿姨要了一碗皮蛋瘦肉粥,然后表示这就是他今晚唯一想吃的晚餐。
总之,一整个事件的荒唐和荒诞程度都超出了十五岁的郁启明的预料。
他在没有主角的成人礼的晚宴上,看到一批又一批的客人向雍容美丽的女主人表示恭维。
他们睁眼瞎一般夸赞裴致礼的出色与懂事,其中一位甚至对那一位夫人说:“有这么两个儿子,裴总您真是太有福气,说来还真是叫我羡慕,我家那个混世魔王未来要能有两位小裴先生半分能耐,那我做梦都能笑醒了。”
郁启明端着盘子穿梭在自助餐的餐桌旁,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实在没忍住向后看了一眼。
拍马屁先生同他预料的并不一样,巨大的水晶吊灯下,他儒雅、英俊、风度翩翩,甚至在说那些令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话的时候,面上还带着真诚的笑意。
郁启明默默地收回目光,然后在碟子里夹了两只他叫不出品种的焗龙虾,想了想,他又拿了两片鹅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