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曦月说好,掖着手往另一侧坐过去。
黑漆四方小案上还镶嵌了不少的乳白色云母片,各种形状,拼在一起,似一副画卷。
这显然不是悦来客店的东西。
她下意识抬眼,目光自裴令元身上扫过。
这人赶路匆匆,随从后至,还不忘给他带上他用惯了的这些东西。
甚至连案上茶盏都是那样的。
青白瓷器描金边,高温烧制出的多彩釉,她知悦来客店住上一夜要花费不少,但这些东西绝对不可能出现在一间客房里。
王曦月收回目光,只当不知:“表兄未免也太细心。”
“年轻女郎生来金贵,自该体贴周到一些。”
裴令元把书卷又往旁边推一推,侧目看她:“表妹不是说有事情要同我商量吗?”
王曦月颔首说对:“是关于林氏。”
裴令元眉心几不可见蹙了下:“你是怕她仍旧在伯府中兴风作浪,挑起事端?”
王曦月又说不是:“祖母既然发了话,今次我离家之事自是祖母一手操持。
表兄不留情面,连昭王令牌都请了出来,连阿耶都心存忌惮,未必敢与表兄硬碰硬。
林氏她……内宅妇人至多不过吹上一阵枕边风,阿耶不敢与长宁侯府真的撕破脸,更不肯得罪昭王殿下,她的枕边风便也就无用了。”
这倒是实话。
那她是怕什么?
如果说林氏还能翻出什么花儿来的话……
裴令元面色忽而沉下去:“表妹怕忠敬伯一时糊涂,将她扶立做妻?”
与聪明人说话向来是最省心省力的。
王曦月噙着笑意点点头,动作也轻柔:“她今日受辱,我本就不给她留什么体面了,祖母几次不许她说话,连将她赶出伯府,或是发卖这样的话都说出口了,她这些年在家中养尊处优,阿耶对她几乎可以说是言听计从,她还没受到过这样的屈辱。
我与林氏同在一个屋檐下十几年,从前阿娘还在的时候她也没有多恭敬,阿娘不在之后,她越发轻狂嚣张,她的脾气性情我是知道的。
她不甘受辱,就要想方设法找补回来。
伯府家产被我分走那么多,她一直妄想要我下嫁林家,如今也不成了,她要给自己挣回面子,要高抬林家门楣,便只有这一个法子。”
“妾室扶正……”
“阿耶答应过她,这辈子不会续弦再娶,忠敬伯府不会再有大妇。她堂而皇之的搬进上房院,府中上下皆以夫人相称,这些年里里外外谁不知阿耶他宠妾灭妻。”
她说到此处轻摇了下头,连笑声都变得讥讽嘲弄。
浅浅淡淡的一声,几乎嗤笑着。
“忠敬伯府的脸面早就丢的差不多,也不在乎这一件事。林氏倘或开了口,也许阿耶不会当即答应她,但天长日久,她总在阿耶耳边软声细语的央求,保不齐阿耶哪一日就应承下来了。”
男人心软,忠敬伯对林氏尤其心软耳根软。
林氏太会拿捏他了。
他未必不知晓,只是十分受用。
裴令元跟在三皇子身边伴读多年,郎君在外行走,也有诸多见闻。
士族高门养出的贵女,循规蹈矩,做大妇是最合适的,可男人未必喜欢。
林氏则不同。
野路子上来,什么手段都会,惯会哄得郎君欢心高兴。
裴令元眸色沉了沉:“表妹是想将此事先行阻拦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