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王曦月合了合眼,从袖袋中取了陪嫁单子出来,递给裴令元:“这是阿娘过身之前交给我的,她当年应该也没想过有朝一日我会随表兄回侯府去,只是想着将来我出嫁,这些东西都是要跟着我添箱随嫁的,所以留下了她的嫁妆单子,怕的就是林氏将她的陪嫁给糟蹋了。
阿娘的陪嫁多,足一百二十八抬,我见不得这些箱子空荡荡,表兄既带了心腹长随,叫他们一一核对清点吧。”
裴令元一面说好,就接了单子过来,然后交给身边圆脸的小厮:“一件一件核对清楚,你在旁记录,缺了哪些,全都写清楚,是要叫伯府补齐带走的。”
那小厮是自幼跟在裴令元身边伺候的,对主子的心意最明白不过,接过东西颔首应是,带着人就忙碌起来。
身后几个婢女对视一眼,为首那个绿衣裳的掖着手上前几步:“大姑娘,老夫人叫奴婢们来……”
“不必了。”
王曦月甚至懒得看她:“这些东西原本也是该侯府清点之后带回去,既然有侯府的小厮在,清点核对,重新登记造册,一概都用不着你们,祖母要是问起,你就照实回话,说是我的意思。”
她话音落下去,回过头来又看了一眼库房中堆放着的那些箱笼。
忽而鼻尖一酸,连眼窝都是发热的。
她吸了吸鼻子,吩咐春云:“你留下陪着一起打点。”
春云知她心情不好,抿了抿唇,本是想劝,话到嘴边,忍了回去,掖着手说知道,才目送了她出门去。
裴令元跟上去很快。
下了垂带踏跺之后,王曦月便又驻足停下。
她是抬头望天的,整个人却有说不出的伤感:“说到底都是我无能,从前数年,护不住阿娘的陪嫁,叫林氏糟蹋成如今这样。”
裴令元是最没有哄年轻女郎的经验的。
家中阿妹们见他虽也会撒娇,会缠着他要东西,却从没有像王曦月这般,受了委屈闹到他面前来的。
那样伤心,这般难过,叫人光是看着,便觉得胸口发闷。
这小表妹又太要强了,不愿旁人觉得她可怜。
裴令元心下叹气:“这些于姑母也是身外之物,只要你安康无虞,平安长大,姑母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你小小的年纪,再有本事,长在人家手底下,终究能做的有限。
所以如今见了这些,也不必伤怀。
好在老夫人已然承诺过,姑母陪嫁之中有缺处短处,她自会补齐。”
王曦月却后悔了。
她对林氏,还是太轻易纵过了些。
本想着林氏最得意也无非现下住在上房院,可以夫人自居,来日指着阿弟长大成人后,孝敬她这个生母,只要阿兄回不来,数十年后,她就是忠敬伯府的老夫人。
既然如此,她便叫林氏所有的指望都成空想。
人家说生不如死最难受。
对于林氏而言,身份地位全都成了虚无缥缈,看得见摸不着的东西,比杀了她还叫她难受。
然而此刻,王曦月只想要她的命。
王曦月咬紧牙关,转身过来看裴令元:“我仔细看过阿娘的嫁妆单子,记得阿娘的陪嫁之中,有几样东西,是当年她出嫁之时,太后为她添箱,送到侯府去的。
还有几样是从前先帝赏赐长宁侯府的,外祖父做主放进了阿娘的陪嫁箱子里。
若这些东西都被林氏挪用变卖,表兄,我对律法并不熟知,想问问你,这罪过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