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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律白仍是不吭声,任由他宣泄着。
柳柒深吸一口气,松开手时将他用力推开,“祝煜死了,你满意了?”
赵律白愕然抬眸:“什、什么?”
“他学的是孔孟之道,是圣贤之礼,不是用来当棋子、给你争权夺利的!”柳柒气息急促,声音里有掩饰不了的颤意,“昨天,昨天傍晚他来拜望我,将实情一一相告。我本意为他想明白了,有意让我助他脱离苦海,万万没想到他竟是来向我交代后事的……赵律白,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是你逼死了他。”
赵律白不住地摇头,语无伦次地辩解着:“我没有,我从没想过要逼死他!砚书你……你信我,我我真没有,当真没对他动过杀心。我还向他承诺过,事成之后定让他加官晋爵,他的双亲也能恩宠加身,这何尝不是光耀门楣?”
“住口!”柳柒眼角泛起些微水意,“我竟从来不知你的名利之心贪妄至此,为了权利,可以不顾手足之情、不顾君臣之义。你所谓的光耀门楣对祝煜来说是一种莫大的耻辱,他宁死不要。”
赵律白道:“可我不这么做,拿什么去赢赵律衍?他有圣宠,有母族,而我……我除了你,几乎是一无所有。”
柳柒喉结滚动,好半晌才开口:“你真让我失望。”
“砚书……”见他转身就走,赵律白慌乱不已,紧步追了上去,一把扣住他的手腕道,“砚书你听我说,我真没想过要害死祝煜,我……我马上就放了他双亲,你别不理我,我不能再失去你了……此事万不能让陛下知道,砚书你对我最好了,你会替我隐瞒的对不对?”
柳柒面无表情地掰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砚书!砚书!”赵律白焦急地再次抓紧他,落泪道,“我知道错了,我一定改,以后绝不再做这种事。”
柳柒侧首看了他一眼,冷声道:“殿下以后要做什么都与我无关了。”
赵律白怔住,眼睁睁看着柳柒挣脱他的手漠然离去。
庭院秋风阵阵,凌乱的鬓发被撩动着,拂盖在残留掌印的面颊上。
待那道湖色身影消失后,赵律白这才收起可怜巴巴的眼神,缓缓抹掉了泪。
申时,云时卿提着一盒新鲜热乎的玫瑰糕来到相府,见司不忧正坐在石柳树下饮茶,便走近了向他揖礼:“师父。”
司不忧点了点头,云时卿又道,“师父怎么独自在这儿,砚书呢?”
司不忧看向紧闭的房门,道:“正午回来时他一句话也不肯说,连午饭都没吃便回房了,我担心他出事,遂来这里候着。”
云时卿轻叹一声:“礼部司郎中祝煜自杀身亡,砚书定是为此事而难过,我去看看他。”
司不忧道:“嗯,去吧。”
云时卿来到屋内,见柳柒正倚在槛窗前的摇椅里出神,便走近了道:“听师父说你没用午膳,我刚好买了五芳斋的玫瑰糕,你尝尝。”
柳柒双目凝向虚空,淡淡地道:“我不饿。”
云时卿勾一把凳子在他身旁坐定,温声说道:“你不饿,棠儿可饿了。”
柳柒似回了神般看向他,待他喂来糕点时,不由张了张嘴,胡乱咀嚼两口便咽下了。
云时卿颇有些无奈地抚摸他的脸:“祝煜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听说孟大夫赶去时他已经咽气,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必这样折磨自己。”
“仲秋之前他来向我请辞,欲回襄阳省亲,原来那个时候他就做了赴死的决定,所谓的探亲……不过是最后一次尽孝罢了。”柳柒眼眶酸涩,不由以臂盖住了脸,“他昨天来府上找我,将自己遭受的种种折磨都告知了,还让我解救他的双亲,并言我辞官后若能游历至襄阳,便替他问候问候祝父祝母。本以为他有所醒悟,恳请我助他脱离苦海,没想到那竟是他的……遗言。”
说到这儿,柳柒的声音已然哽咽,“我当初甚至误会他,以为他以色侍人谋求名利,我怎么可以这样揣测他……”
云时卿立马放下玫瑰糕,将他搂在怀里柔声安抚着:“人各有命,这不怪你。”
“赵律衍逼他,赵律白也逼他。难怪人人都想求权,有了权,当真可以为所欲为。”柳柒抱紧眼前之人的腰身,无力地问道,“你是赵律衍的人,你当初为何不阻止他?或者出手帮一帮祝煜,他也不至于走上这条绝路。”
云时卿下颌微动,呼吸似凝滞了一瞬。
须臾,他道:“对不起。”
柳柒哑声道:“我看错了人,待王爷完婚之后我便离开京城,从此不再过问朝堂之事。他计谋良多,根本就不需要我来辅佐,这般深重的心思,怎么会抢不到储君之位呢?”
云时卿一下接一下地轻拍他的肩:“明日的祭礼恐怕不能如期举行了,祝煜一死,朝中的大臣们定会参奏三殿下,兹事体大,陛下不可不理。明天早朝之上,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祝煜之死很快便在京中传开了,人人皆知他是受三皇子赵律衍逼迫而死。
三皇子逼-奸朝臣一事触怒圣颜,参他的奏折不断地送往宫中,不出半日便堆积成山。
师贵妃为子求情,然而昭元帝正在气头上,自是不肯见她,师贵妃在清居殿外跪了两个时辰,直到最后晕厥过去,也没能见上昭元帝一面。
翌日早朝,师旦一党早早便赶到了待漏院,柳柒古井无波地立在窗口,对师旦投来的视线熟视无睹。
时辰一到,众人持笏前往大庆殿,依序站立,齐声向上首的皇帝揖礼唱和,道吾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