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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和姑姑,兄妹感情一贯深厚,亲情融洽,看不出任何问题。
至于后奶奶,奔八十的岁数,早已耳聋眼花,反应迟钝,无法通过电子科技产品交流。
艾荔荔在观察父亲,钱小欣则在观察表妹:
旧衣服、扎马尾、系围裙、戴袖套。土了吧唧的。
钱小欣摸了摸精心梳理的蓬松丸子头,捋了捋两缕长刘海,暗中嘲笑表妹的打扮。
而钱二妮,挣脱女儿之后,颠颠儿奔向孙梅,指着对方的酒红卷发,口齿不清赞美:“嫂、嫂子,好看,漂、漂亮!”
孙梅顾忌鸡舍旁的几人,脸上堆笑,语气却刻薄,“哟,大半年没见面,你个傻子,居然学会拍马屁啦?”
钱二妮兜里装着零食,嘴里咀嚼果脯,讨好陪笑时,口水流下,意欲伸手触碰嫂子的亮眼卷发,“好、好看。”
“啧,唉哟,又流口水,傻子,脏死了!”孙梅维持着笑脸,扭身避开,翻白眼驱赶:“四十多岁了,还是不爱干净,脏兮兮的,走开走开,离远点!老娘新烫的头发,不准摸。”
钱二妮认识嫂子,努力陪笑,却不被允许贴近。随即被侄女毛茸茸的外套吸引,伸手摸了一下。
钱小欣自幼受到母亲的管束,疏远姑姑,急忙躲开,吓得叫起来:“妈呀!姑姑口水滴到我衣服上啦。”
这一叫,引得在鸡舍安装门窗的几人扭头。
“娣娣,看着你妈!”老艾立刻催促女儿,并宽慰道:“火妮,莫怕,你姑贪玩,没有恶意的。”
艾荔荔见状,飞奔赶到,一把拉住钱二妮,深知舅妈嫌恶痴傻小姑子,是被舅舅强拉着来做客。她有自知之明,懂事后不再强求亲情,疏离客气,主动善后:“抱歉,怪我,松开了手。欣姐,需不需要我帮你洗洗外套?”
“呃,没关系。”众目关注,钱小欣干笑,盯着衣摆的口水痕迹,直犯恶心。
孙梅皮笑肉不笑,状似慷慨地一挥手,“一件外套而已,300块钱,无所谓。”
小时候,每逢与舅妈见面,总感觉不舒服,屡次反省自己是否多心敏感,长大后意识到,对方蔑视穷亲戚,人前人后两幅嘴脸,不仅蔑视小姑子,顺带轻视外甥女——外公外婆在世时,老艾与妻女去拜年,孙梅曾经当众语言夹枪带棒,把幼小的艾荔荔挤兑哭,完了轻飘飘说:舅妈开玩笑的,娣娣较真,哭鼻子咯。
艾荔荔不敢再放开母亲的手,牢牢抓住,微笑道:“谢谢舅妈和表姐包容,别站着呀,快进屋坐,喝喝茶。”
孙梅母*女答应了,却没动弹,认为老宅破烂、发生过命案晦气,宁愿站在院子里。
被公然讽刺的往事历历在目,艾荔荔极不耐烦应付,念及父亲鲜少宴客,礼数点到为止,脆生生说:“水开了,我先回厨房一趟,等会儿再聊。”语毕,使劲牵走了钱二妮。
钱斌旁观半晌,不高兴了,背着手朝妻女走来,拉着脸凑近,压低嗓门说:“你们难得来一趟,要么帮帮娣娣,要么陪陪二妮,傻站着像木头人,毫无眼力劲!”
“火妮,一天到晚捧着手机玩,来姑姑家做客,一点不懂得帮忙,没规矩!”钱斌威严责备女儿,“跟娣娣相比,亏你是做表姐的,娣娣每天六点起床忙活,里里外外一把好手,你听了羞不羞愧?”
钱小欣畏惧父亲,慌忙收起手机,低头挨训,红着脸说:“我马上去帮娣娣做饭。”
“唔,去吧。”
钱小欣如蒙大赦,一溜烟进屋去了厨房。
“阿梅——”
孙梅自诩比小姑子强一百倍,无奈女儿不如外甥女,面对日渐拔尖的外甥女,不服不忿,反感打断丈夫,维护道:“怎么?骂完女儿,接着骂我?!你不要老是拿火妮跟娣娣比较!娣娣起早贪黑干活,是因为她命苦。火妮有健康的父母,加上哥嫂们疼爱,幺女难免娇气,很正常。”
钱斌嗤之以鼻,“丫头在娘家过得娇气不算本事,嫁到婆家享福才叫命好。火妮外形不如娣娣标致,家务不如娣娣勤劳,好吃懒**打扮,影响将来说亲,你当妈——”
“少啰嗦!火妮的亲事,将来有我张罗,不劳烦你。哼,你胳膊肘往外拐,撇开亲生女儿,竟然先把富二代介绍给外甥女。”
“你说杨潇?小杨喜欢大美女,嫌火妮不够漂亮,能怪我吗?”
“怪你!假如你只推荐火妮,有娣娣什么事?!”孙梅白眼翻上天,抱着手臂,烦躁说:“今天给你面子来坐坐,下午我有约,吃完午饭就走了。”
钱斌亦反感妻子,“又约了麻将局?忘了腰间盘突出的痛苦了?烂赌鬼,败家婆娘,二妮比你强多了!二妮虽然痴傻,但从不赌博。”
“闭嘴!拿娣娣比火妮就算了,居然拿傻子跟我相比?”孙梅感觉受到侮辱,来火了,“我简直瞎了眼,选择嫁给你,倒霉摊上一个疯傻小姑子,婚前你花言巧语,承诺把二妮嫁出去就不管了,结果呢?你继续帮补,没完没了,十几年下来,花了多少钱?”
钱斌眼睛一瞪,理直气壮,反驳道:“我辛辛苦苦挣的钱,偶尔给唯一的亲妹妹、外甥女买零食,你都容不下?心眼小过针尖!你染上麻将瘾,一赌20年,老公没少给你擦屁股、填窟窿,孙梅,做人要讲良心!”
“我——最近手气不错,没咋输。”孙梅被捏住把柄,气势弱下去。
夫妻俩互呛,即将吵起来时,老艾等人安装完门窗,招呼客人们:
“阿斌、阿梅,莫站着,进屋喝茶。来来来,大家进屋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