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洪头镇的保安团紧锣密鼓地查缺补漏,四处加强各要道的防线,并加派斥候的时候,来自山游县的两支队伍才刚刚从黄石镇离开不久。这群兵痞们手上拎的、身上挂的、腰上缠的,都是昨晚从黄石镇民众家中抢来的各种财货。
他们大摇大摆地走在通往洪头镇的道路上,脸上满是得意与贪婪之色。队伍中不时传来粗俗的笑声和炫耀声,纷纷展示自己抢到的各种财货。
那些被抢了财货的黄石镇留守老弱,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中满是愤怒与无奈。
走着走着,队伍中的一些人开始抱怨起来,嫌路途遥远,嫌身上的财货太重。然而,他们却从未想过归还这些不义之财。突然,一声哨响打破了他们的喧嚣,原来是领头的军官在催促他们加快步伐。他们虽然心中不满,但也不敢违抗命令,只得拖着疲惫的身躯继续前行。
在他们的身后,黄石镇一片狼藉,老弱们的哭声和叹息声久久回荡在空中。
昨晚,当粤军两帮人马即将踏入黄石镇地界之时,一个本地小兵魏细狗恰好从亲戚家赶回黄石镇,正走在与他们并行的一条小路上。
这条小路位于田地边上,与大路有着三米多的高度差,加之又是晚间,所以无人察觉他的存在。
魏细狗平日里做事偷奸耍滑,但有个优点,那就是嘴甜,常常给管理他们二十多人的排长戴顺风提供情绪价值,因而混得还算不错。
此刻,眼见夜色中乌泱泱的人马以及耳边传来乱哄哄的嘈杂人声渐渐朝黄石镇方向而来,魏细狗顿时心慌气短,连忙吹灭手中散发着暗淡光芒的灯笼,连滚带爬地顺着小路往镇里跑去。
魏细狗进入镇子后,并未前往驻地,而是一路直奔顺意酒家。他深知,这个时候排长多半会带着几个亲信在此喝酒。果不其然,他的判断是正确的。他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戴顺风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一边用手指着身后,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排……排长,呼哧……呼哧……粤军杀……杀过来了。”
戴顺风一下子站起身来,抓住他的双肩,急切地问道:“他们有多少人?从哪个方向过来?现在到哪里了?”
“呼哧……呼哧……从西……西面……至少三……三百五十人……溪头……呼哧……呼哧……”魏细狗实际上看到的只是粤军的先头部队,顶多百人不到,但他在路上就已想好,这百多人也不是自己这帮人所能对抗的,干脆报个三五百的数目,好让自家排长头脑清醒一些,别让自己与敌人对阵。
戴顺风连忙带着亲信往外走。他边走边下达命令:“阿七,你扶着细狗,跟我走。鱼头,你马上回去,把弟兄们叫醒,带上武器来镇北与我们汇合。再让几个人去通知大家的家小,只带细软浮财,跟着往镇北路口撤离。老弱走不快的,让他们去河边上船,顺流而下能走多远走多远,匪兵没有船追不上他们。田鸡你去通知镇长,让他派人敲锣打鼓通知乡亲们快跑,再晚就来不及了。等会儿跟我们汇合之后,你骑我这辆脚踏车去县里向连长汇报敌情。明仔,你们去盯着粤军,看他们离我们还有多远。记得不要靠得太近。万一走散了,去新度那边找我们。再不行就去县南口汇合。”
这会儿,戴顺风心中也是庆幸不已。幸好魏细狗及时来报,否则自己这些人今晚就得被人堵在镇子里了。自己的家小都在县城里,应该不会被波及。至于乡亲们,对于这种情况也习以为常了,只要及时通知,他们都会知道该往哪里跑。只是可惜了乡亲们那些带不走的家财,也不知这场匪乱过后还能剩下多少,哪怕给自己一成也比丢给那群兵匪要好。唉,这都是命啊。
“得令。”众亲信纷纷领命而去。
他们这一走,顺意酒家的老板刘顺意连忙打发两个伙计去亲戚朋友家报信,自己则收拾好不多的浮财,推着板车,带着妻儿也朝镇北方向去了。
待众人离去,戴顺风跨上一辆自行车,骂骂咧咧地道:“细狗,你这次报信有功,挫败了敌人偷袭我们的阴谋。为了给大家报信,连草鞋都跑丢了,当属首功,我会向上峰汇报你的功绩。我们在上千的粤军围攻之下,舍生忘死,击毙敌军二十多人,然兵力相差悬殊,为保留有生力量,抗击敌军,故而选择转移战场,以图消灭更多敌人。咱们这些人就你认得几个字,这战斗经过你就看着编,完了之后拿给我画押。这次便宜你了,让我给你当车夫。上车!”
魏细狗这会儿也喘匀了气,用衣襟抹了抹脸上泌出的汗水,冲戴顺风巴结道:“排长您放心,我一定认真描述您的丰功伟绩,把您写成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英雄。”
“嗯,一定要照实汇报,记住我们被一千多名粤军偷袭,一共消灭了二十多名敌人。上车吧,我们去镇北那边等着他们过来汇合。走。”
他这边担心被上官问责,一下子把来犯之敌的人数提到上千,却也巧合地与真实人数相合,只是不知道黄石镇仅是人家过路时捎带手的抢掠对象而已。
待魏细狗在后座坐好,戴顺风用力一蹬,脚踏车往镇北方向驶去。
数分钟后,整个镇子开始沸腾。咒骂声、小儿啼哭声、犬吠声……时常经历动乱的百姓们对于“跑反”已是驾轻就熟,沿着各条道路四散离开家园,只留下一些实在走不动的老弱留守。乡亲们往往走上一段,就要转头往家的方向望上一眼,忍住心中的悲苦,紧了紧腰间束缚小儿的腰带,加快脚步赶上逃难的队伍。
由于怕泄露行踪,逃难的队伍不敢打着火把照亮。队伍中隔上一段便有人用手电筒照在路面坑洼处。这有数的手电筒是乡亲们托人从新世纪商行买来的,平时都舍不得拿出来。并非这些手电筒卖得贵,而是电池和电筒都不好买,几乎是新世纪商行放出一批货,不用半天就被收到消息的贩子们抢光了。
其实也不是黄兴渔不愿多卖货,实在是周冲之前怕生意扩张太快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给他定了基调,给每月的销售额定了额度,导致商行往往一天开门没多久就开始打烊。伙计们几乎是半天干活,半天学习。也因此,每隔上十天半月,商行就往沪海输送几名人才进行深造。只是因为时日尚短,还没有人才被反哺回新世纪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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