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朝着焚尸房的原院子里走来的时候,逸俊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时间,才七点二十多一点儿,但见院子里停了七、八辆大大小小的车辆,还有一辆农用三轮车。
逸俊和尚钢穿过那些间杂着戴孝的人,直接朝焚尸房的侧屋门走来,开了门进了焚尸房,两个人先穿好了工作服。
尚钢先看了一眼对着焚尸炉墙面上的北斗七星的星宿镇符,朝着逸俊笑了笑。随后扭身朝着焚尸炉的炉门处走来,先里里外外地检查了一遍,又检查了一下那个已经停在炉门外面的V型小车。
见没有什么异常,就朝着逸俊点点头道:“走,开大门去。”
逸俊“嗯”了一声就跟着尚钢朝着大门口处走来,与尚钢一起打开了大门。但见来的最早的一家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我昨天就已经开出单子来了。”一个腰间扎着白孝带的孝子说着从后面挤了过来,一边说着一边把一张单据递向尚钢道。
“嗯,行哩。”尚钢接过来单据看了一眼道:“你等十五分钟进屋里来。”
“哎,俺来得早,他咋加塞儿哦。”在门口等着的那一家人说道:“不行,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吧——必须先烧我们家的老人!”
“先烧你们家的?”尚钢望着眼前的这一家人说道:“行哩,拿单子来,就先烧你们家的——我这里是先见单子后烧人。”
“哎,我说你这个人,咋就不讲理哦,我们来得早哦,为么不先烧我们家的老人哦?”这一家人当中的一个汉子说道。
“你们家来得早?不对吧,人家这个来得早——”逸俊随手举着单据,说道:“看到没,人家昨天就来挨上号了,人家比你来得早。所以先烧人家的,这里是认单据不认人。”
“哦,明白了,人家是走后门儿了哦,咱是白来早了哦——起早赶晚集了哦。”这一家里其中的另一个人说道。
“啥?走后门儿,奶奶地,这里不是官家衙门,这里是焚尸房,奶奶地,走啥后门儿哦!烧个死人还走后门哦,你走后门儿走惯了,还是你的嘴里瞎鸡喷粪啊?”尚钢指着那人的鼻子道。
尚钢被惹得牛脾气都快犯了。逸俊居然也无法帮上腔。因为这样的情形他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的。尚钢很可能经常碰到类似的情形。于是逸俊只得暂时先站在一旁,一旦现场情形发生失控的时候,再直接将尚钢拉进屋里去关住大门。
但见这一家眼见尚钢真的动了怒,于是其中就有人站了出来劝说自己人道:“嗨么,我们等一会儿也无妨的。人家这里就是得先交费开出单据来才能火化呢,对不?”
其实逸俊清楚,来火化的人,只要不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之下,肯定也不愿意得罪焚尸工,因为自己那逝世了的亲人还得经过焚尸工的手,才能火化的哦。再说尚钢也不是善茬儿,一旦惹毛了,犯了牛脾气,天王老子也甭寻思拽得住。
“哎,这话靠谱儿。”尚钢果然说道:“无论干啥也得按照程序来哦,烧死人也是一样,哼!别寻思这里还开后门儿啥的,奶奶地,这里都是他奶奶地开前门儿!”
如此就安静了下来。
尚钢见状就招呼逸俊进屋。
尚钢说道:“看到没,奶奶地,经常碰到这情况,你说烧个死人,还得理论走后门儿啥的,真他他奶奶地烦人!”
“嗨,只要有人群的地方,就会有先有后的情况,有先有后就会有争斗,不稀奇的尚钢哥。不过,哥哥你处理这事还真是轻车熟路哦。”逸俊说道。
“这都是他奶奶地逼出来的。你不这样,没有啥办法哦,在不行就得靠动粗了奶奶地!”尚钢说道。
逸俊清楚,尚钢所说的动粗,就是把眼一瞪,我说了就算,天王老子来,也得是我说先烧谁就是谁……若不然不的话,你就自己找地方烧去哦!反正最后服软的大都是客户。因为说一千道一万,最后还得是让尚钢来烧他们家的死人哦!
回过头来,尚钢示意逸俊将一个四轮小推车推到了大门口处,尚钢也紧紧地跟在逸俊的身旁。走到大门口,举着手里的单据道:“这是谁的缴费单据,来哦,将那啥,抬到车上。推进屋来。”
那啥,其实就是死人尸体。为了不引起家属的反感,在这里就是是以别的语言来代替“死人”或者“尸体”这两个词汇。
那个交给尚钢单据的孝子,赶紧招呼自己的家人朋友将一辆货车上的棺材打开了,逸俊看见了这个死者是一个男性,四方圆脸,身体胖大。六十多岁的年纪。看死者的装束和亲属的派头,可以说明这个肥胖的死者是一个头面人物。
因为入殓之后,就会将死人的脸上的盖布掀开露出脸来的,因此逸俊就能看得清清楚楚了。果然死者的寿衣是特制的呢子大衣。逸俊估价这件呢子大衣最低也得七、八千元或者是上万元。逸俊突然觉得火化掉这么昂贵的衣服的确是可惜了呢!
但是人与人之所以不同,就是现实在整个的一生里都会有所不同,在没有到最后化为灰烬之前,这种不同就会依然显现。只有当四五十分钟或者一个小时以后,这件上万元的寿衣与尸体一起化为灰烬之后,一切死者就都相同了——无论是高贵富有,还是贫穷低贱,无非都一样,都变成了一把灰烬。呵呵。
逸俊赶紧将这样的突发奇想收回来,跟着死者的家属一起忙活着照应这一具高贵的死尸。
是的,这位死者在演绎着最后的高贵。就剩这么一点儿时间了。待会儿只要进了焚尸炉,就一切将会一样了。那是真正的大同世界哦!呵呵。
死者的亲属将尸体架上了四轮小车,而后亲属们围住四轮小车,推起四轮小车进了焚尸房。随着小车跟着进来了死者的十二、三个亲属和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