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也不知挪了几回,袖子里揣的手,都捅到胳膊肘了。
虞幼文没欺负人的自觉,指尖轻轻的,抚着膝上画轴。
虞景纯懊恼地别开脸:“柳冬不过是个奴才,至于这样吗,那石锋算什么东西,也配拿皇长兄的藏品。”
“也是爱画之人,给他没什么不放心的。”虞幼文打开乌木长匣,把画放进去,
“他为人忠耿赤忱,就这么点爱好,得拿出真宝贝镇住他,不然让别人缠走了,岂不可惜。”
虞景纯疑惑:“你的意思是……”
虞幼文眉梢一挑:“就是这个意思,以后你们常来常往,做个朋友。”
石锋为人如何,你怎会知晓,他一个闲王,和锦衣卫北镇抚常来常往,这又是什么意思。
虞景纯正待追问,轿子颤了颤,落下来,外头传来长随的声音:
“王爷,到畅和楼了。”
二人下轿,入了雅间,里头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身姿伟岸,唇上蓄着一撇短髭,着青织金妆花飞鱼服,戴罗纱交脚幞头。
他上前行礼:“下官石锋,见过八王爷。”
虞幼文抱着长匣,侧身避开,几人依次见礼落座。
虞景纯什么都聊得来几句,寒暄片刻,便和石锋好似旧相识。
气氛融洽,虞景纯点了点乌木匣:“听说镇抚大人爱画,我这儿有幅仇英的《辋川十景图》,你看看,可心不可心。”
侍从们早拿净水洗了手,用熏过香的丝绸擦干,垂首立边儿上等着吩咐。
他们正要上前,就被石锋起来拦住,听了名号,他双眼放光。
自个细细净手,找了妥帖长随来展画看,从左至右,屋舍工整,花木精微,色彩精致明丽,移步易景,引人入胜。
“王爷,这怎么好意思……”
虞景纯挥退房中侍从,捏着茶盏撇浮沫:“镇抚大人不必客气。”
石锋仔细将画收好,慎重小心地搁在匣子里:
“下官明白王爷的意思,前几日柳秋姑姑来说过,王爷尽管放心,柳冬没受苦,可何时放出来,就不好说了。”
虞景纯笑了笑,颊边梨涡隐现:“镇抚大人可是有什么难处?”
石锋摸着乌木匣,神情纠结:
“擅闯宫禁的罪可大可小,按理说柳冬公公奉着皇后懿旨,这本就是个误会,可皇后病中不理事,上面又有人压着,放不了啊。”
“可知是谁?”
石锋抬手掩唇,放低声音:“据说是司礼监的老祖宗。”
虞景纯皱眉:“李延富?”
“正是呢,”石锋侧过头,看见崔文鸢,不无恶意地说,
“柳公公长得好看,若他像崔公子这样文弱一些,倒也不妨事。”
“可他内操出身,一身功夫出神入化,入了李延富的眼,这也是没法儿的事。”
见他拿崔文鸢跟一个阉人做对比,虞景纯眸光冷沉,显然是不高兴了。
虞幼文在桌下扯了扯他的袖子,笑着说:“多谢石大人提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