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娘子仰躺在里屋榻上,面色苍白,嘴唇青紫,一只手紧紧揪住胸口,仿佛要把心揪出来揉揉才能舒服些。弈春端着一碗茶水,扶起董娘子要喂水,董娘子摇摇头,倚在弈春怀中用力喘着。
董娘子深吸几口气,喘匀了气息:“没事,就是刚刚那阵声响太大吓到了,家里的腌梅子还有吧,我含一颗就好了,喊你二妹妹回来,不用请大夫了。”
刘一手端着腌青梅的罐子坐在了董娘子身边。见一手回来了,董娘子慌忙掩饰:“我没事……”
刘一手取出一颗青梅喂给董娘子:“娘亲,您的病今日一定要请大夫瞧一瞧了。”
董娘子挣扎着还想拒绝,刘一手扶住了她:“我都知道了,回来的时候已请了大夫,他收了铺子骑了驴就赶过来,这会儿二姐应该碰着他了,诊金和药费都不用发愁,那人的悬赏告示上写着赏金,待我得空领了来,足够给您看病了。”
董娘子和弈春对视了一眼,弈春点点头,董娘子这才安心躺下。两人安顿好董娘子,长姐将刘一手拉到外屋。
弈春神色忐忑:“官府当真给兑了赏银吗?待会儿大夫来了没钱可是不行的,娘亲的病已经拖不得了,这两日就晕过去了两三回,她不让告诉你,我和你二姐手上的活儿,主家也还没给结账。”
刘一手将一包银子塞到长姐手上:“这个钱李守业不敢不兑,现在是他求咱们不是咱们求他。”
弈春掂了掂银子包,一脸的不可思议:“这么多……”
刘一手稚嫩的小脸上越发坚定:“若是能治好娘亲的病,再多也不算多。”
弈春握紧银子,脸上带了恨意:“对,再多也不算多,他的命能赔得起娘亲的命吗?娘亲这些年受了他多少的糟践……”
弈春擦掉眼角刚涌出的委屈的泪,从银子包中取出一角碎银子,剩下的包的更紧实了点,锁进了柜子里。
“娘亲刚才说今日是被吓着了才犯病了,怎么会被吓到呢?”刘一手环顾着家里的物件:“咱家也没什么能发出声响的东西啊?”
弈春为难了一下:“自打那日知道你是被官府关了大牢后,娘亲就出了个心悸的毛病,不大点声响都会被吓到,她是心里悬了根弦,风吹草动都觉得响,不过……”她气冲冲地拉着刘一手走到了院子里,恨恨的瞅了眼院墙外的隔壁人家:“今日里隔壁的动静也确实太大了,我和你二姐做针线的时候也被人声巨响吓到过几次,我俩知道娘亲怕响,才把娘亲挪进了里屋,没想到还是害娘犯了病。”
刘一手跑了几步、攀上墙头,左右扭头的看了又看,对面是一片草木疯长的荒园,什么也看不真切,她跳下墙头:“我记着隔壁一直荒着呢,这是来人要住了吗?”
两人面面相觑。
弈夏牵着毛驴,大夫提着药匣子走了进来。
三人将大夫送入里屋,刘一手又将弈春叫了出来:“长姐,你在这儿盯着,我去隔壁瞧瞧。”
弈春想了想:“也好,你且去看看,记得好好跟人说,娘的身子就是看了病吃上药,若被吵得睡不安稳也不行。”
刘一手点头称是,随即转身向外走去,弈春又不放心的又叫住了她:“秋儿,还是喊你二姐一起去吧,家里留我一个就行。”
刘一手摇摇头:“长姐莫担心,我是去讲理,又不是打架,一人就够了,这里一会儿若要到外头拿药,还需两个人。”
弈春四下寻了寻,针线包袱下抽出一把纳鞋底子的锥子塞给一手:“对方若讲道理,你就好好同他们讲,若是不讲理,你便赶紧回来。”
刘一手举起手里的锥子:“那你这是……”
弈春一脸防备之色:“防人之心不可无,有备无患。”
刘一手定定地看着弈春,仿佛有几分不认识,自从继父死后,不,严格说自从那一日差点被李继业得逞后,长姐就像变了个人,之前她一直忍耐着,现在……像是谁把压在她心头多年的巨石搬开了,她终于能大口喘气了,也急着要成长,想要在一夕之间补上这些年的缺口。
她和长姐现在不像姐妹,更像这个家的男主人和女主人,护着病弱的娘亲和内敛的二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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