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星遥不知那丝线厉害,徒手拍断一截附肢后,忽觉右手小指指根传来隐约的刺痛感,抬手一看,瞥见蚕丝划出的血痕,方有所悟。
眼见附肢再次朝她面门袭来,沈星遥立时抬足挑起方才用来砸这蜘蛛的大石,一脚踢了出去。
这只偃甲蜘蛛迷了路,单打独斗,实在难成气候,被沈星遥反复踢砸了好几次,终于瘫软在地,不再动弹。
她仔细确认过这东西不会再发出任何动静,方蹲下身来仔细查看,拨开一层层破碎的木片,在蜘蛛底座上发现了刻着“钟离奚”三字的文章。想到钧天阁内多半有场恶战,又无趁手兵器在身,便掰了一截精铁打造的蜘蛛附肢拿在手里,以备不时之需。
谁知一到门前,便派上了用场。
沈星遥听见白落英问话,并不作答,只轻轻一摇头,问道:“这人是谁?为何要害你们?”
“这老头一来就在这胡言乱语!胡乱给掌门泼脏水!”
被丝网阵挡在隔壁小院的众人早已看不下去,见沈星遥回来救场,纷纷嚷嚷开来——
“夫人,快让他把阵解了吧!”
“就是啊,公子已受了伤,掌门怕是也撑不了太久……”
沈星遥听到这些话,眼里多了几分凝重,见钟离奚仍是讪笑不语,又将手中铁肢往他喉间推近了几分,半句废话也不多说,直接便道:“解阵。”
老头喉间油皮被铁肢锋利的倒刺划破,眼中却无惧色,只嘿嘿笑道:“小姑娘,我都七老八十一人了,唯一的儿子还被这贱女人害死。一个孤苦伶仃的老头子,活不活又有什么关系?”
他说着这话,笑得越发瘆人:“能死在如此美貌的小姑娘手里,又有仇人陪葬,何其快哉?哈哈……哈哈哈哈……”
“钟离奚,你要我偿命便罢了,连你孙儿的性命也不顾吗?”白落英大声喝道。
她内息浑厚,此言一出,大半个宅院的人都能听见。沈星遥不知二人恩怨,突然听到这么句话,不觉懵住,半晌,方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一脸好奇朝凌无非望去,心中困惑,不禁怀疑眼前这个疯老头同陆靖玄是否有何关系。
凌无非扶额摇头,暗自发出长叹。
世间女子,受礼教制约,大多都将贞操名节看得比性命还重要,他的母亲却是反其道行之,随随便便就能给他认爹认祖父。
好一个不拘小节。
沈星遥见他这般反应,心里渐渐猜出个大概,再次望向钟离奚,道:“你精通布阵,既然亲口说了他们被困阵中必死无疑,我当然只能信你的话。”
说到此处,她话锋急转,眸光顿时冷了下来,变得凌厉:“可就算是死,也有先有后。若死在前头的是你,叫你的仇人亲眼看见,更痛快的,又会是谁?”
钟离奚脸色立变。
沈星遥不再多言,直接将这老头拎起,往阵中扔去,正冲着白落英所在的位置而去。
在场众人万料不到她会有此一举。老头更是慌了神,手忙脚乱拨弄竹笛,一把塞进口中吹了起来。这厮畏死,眼下落入阵中,生死一线,更是分秒必争,只听得短笛声乱了一阵,那些藏身于地下的偃甲蜘蛛纷纷破土而出,无数连接着银玉天蚕丝的铁肢漫天乱飞,有的伸长,有的缩回,有的撞击在一处,交缠打结,一时间难舍难分,叮铃啷当打着结四处乱撞。
随着丝线一根根收回,庭中母子所处境地渐渐宽敞,虽免不了连连飞身纵跃避让乱飞的丝线,比起方才逼仄狭窄之状,显然好转不少。
沈星遥面不改色,足尖挑起一片屋瓦踢飞半空,旋即飞身而起,一把拎起老头衣襟,跳步点在飞瓦正中,借力跃起,身法妙绝,飘然如仙。
不等钟离奚看清是怎么回事,已被她撂上堂屋屋顶,重重摔落,撞碎一大片屋瓦,发出噼里啪啦的碎响,一把老骨头几乎要被摔散架,疼得哇哇直叫。
他见阵式已乱,正待将竹笛往嘴边塞,却见眼前人影闪过,握着竹笛的右手脉门顷刻便被制住,“啪”地一声砸上屋脊,疼得灵魂几欲出鞘,就差当场升天。
竹笛应声脱手,叽里咕噜贴着屋瓦滚落下去,掉在院中空地上。
白落英身周丝线,基本都已收回,无束缚加身,她亦飞身纵步上了屋顶,落在钟离奚跟前。
“贱人,你无耻……”
“闭嘴。”沈星遥语调一如往常平和,拳头却丝毫不收着,就差没把他脑袋打飞出去。
钟离奚歪着头,只觉得自己头都快脱臼了*。“呜哇呜哇”了老半天,也没说出句整话来。
凌无非仔细打量一番身周带血的丝线,为数不多的残缺丝阵,恰好是他能够看懂的排列之法,一番简单分析拆解后,坦然跨过悬丝,走了出来。
院中丝线凌乱,虽已困不住人,却处处都是障碍,影响行走。他小心翼翼在四处检查一番,面对多处繁复纠缠的丝线,实在束手无策,只得与白落英一般,飞身上了屋顶。
沈星遥看了看钟离奚,又转向白落英,询问如何处置,仍旧不看凌无非一眼。
凌无非见此情形,心又悬了起来,本想伸手扶她肩头,却被她以极其微小,不易察觉的动作躲开。
此时此刻,钟离奚就像一滩烂泥似的瘫软在屋顶上,怎么拍也拍不醒,到底是个年逾古稀的老头,身子骨比不得年轻人,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白落英看着这厮,皱紧了眉头,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先关起来,等朔光回来,问清手记一事,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