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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样的宁静,还是被人打破。原本与世隔绝的山谷所在,不知被何人揭破,引发无数争端,终于在某一日,被人埋下炸药,放火烧山,将本是人间桃源的山谷夷为平地,从此不复存在。
而侥幸逃出的门人,流落他乡,仅剩的本事传了几代,只留下这么一个后人,便是眼前这位髭须汉子阴维秀。
“在下就是个种草药的养蜂人。”阴维秀道,“是胡老先生告诉我,当今江湖势危,万刀门大肆作乱,正是用人之际。几位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尽管吩咐,阴某定竭尽所能,万死不辞。”
“倒也不必把话说得这么重,如今的卓然已是丧家之犬,对我的构不成太大威胁。”沈星遥听完几人讲述,脑中思绪豁然开朗,对阴维秀道,“不过,阴先生方才可是说,你能让蜜蜂听你的话?”
“正是。”阴维秀拍了拍身后背篓,胸有成竹道。
“那就好办了——”沈星遥展颜。
这位阴先生来得不早,却来得十分巧。
蜜蜂生有复眼,对于细微之物的感知,远比人强,自能清晰分辨堂中那些银玉天蚕丝的所在,让它们停在丝线上,那一根根近乎透明的天蚕丝,自然便能显形。
是以丝网阵之危,只花了半个时辰便迎刃而解——那些用以牵引银玉天蚕丝的偃甲也都被找了出来。半个时辰后,随后,蒋庆破除阵法之困,命随行弟子入内,包下了客栈,还悉心安排了人手负责看押抓来的那几个黑衣人,另又派了几人,专程料理那两位无辜身死的书生身后事。
蒋庆同胡博全、单誉一道,连同原先便在客舍里,除文晴以外的六人,围坐于房内,认真说起了近来所发生的事。
原来就在卓然被擒后不久,几乎便是前后脚的工夫,各地万刀门分舵便收到了风声,有的原地遣散,还有的为人刀俎,来了云梦山布这丝网阵,几乎等同于送死。
可令几人惊讶的,并不是万刀门上下不成方圆,几乎如同儿戏的调派作风,而是对于万刀门一方而言,卓然的暴露十分突然,除非个个都长着千里眼、顺风耳,秋千里外都能立刻看到泰山一战的结果,并立刻做出反应。
那不是神仙才办得到的事吗?
“您信我吧,求求各位就信我的话吧。”被押来问话的黑衣人苦苦哀求,浑身颤抖看着躺在桌上的几封信件,道,“咱们领的命令,能找见的都在这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都落在您们手里了,我再不说实话,哪还有活路啊这……”
“可这些书信的笔迹,的确是一样的。”沈星遥拿着最新的那封信,与从前下指令的书信比对,只觉起笔落笔,所用都是相同手法,轻重也都相当。
她越发不解,困惑说道:“可卓然被抓,立刻就被关押了起来,照理来说,这结果他是预料不到的,怎么就能提前做准备,预知我们会来云梦山呢?”
“除非下令之人根本不是卓然。”凌无非眉头紧锁,忽而像是想到什么,转头认真望她,目光恰好相对,“这件事,那位文姑娘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莫非你怀疑文晴?”沈星遥略一摇头,“她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应当没有机会做这些”
“我没说这是她写的。”凌无非怏怏道,“你怎么就总是认为我……”
“或许可以找她问问,万刀门内可还有别的掌事人。”叶惊寒打断他的话,道,“又或者,她是否在万刀门里见过其他可疑之人。总而言之,卓然的同伙,绝不可能只有燕霜行一个。”
“那会不会是烈云海还没死?”胡博全突然开口。
听到这话,叶惊寒身子微微一僵,当即抬眼朝他望去,眼中满是莫名其妙,沉默了好一会儿,适才开口道:“应当已经死透了。”
“那还有没有可能,叶宗主您杀的那人,并不是烈云海?”胡博全继续着他的质疑,“老夫是说,会不会这‘烈云海’根本只是个诨号,卓然手底下还有好几个一样的傀儡,说不准……”
“我觉得不可能。”沈星遥道。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看了过来。
“倘若‘烈云海’不可取代,贺尧不会那么疯狂,他显然是个弃子。”沈星遥神情严肃,没有半点玩笑之色,“倘若已有合适的备选之人,那么‘刀霸’之名,他根本争取不到,谁会为了绝不可能做到的事赌上性命?显然,他觉得自己有可能,也就是说,卓然手中,绝不可能还有已成型的第二个傀儡。”
“那……那岂不是说……”胡博全的瞎猜被推翻,一时半会儿说不出个所以然。
“罢了,我还是去问问文晴吧。”沈星遥说着,即刻拿起桌上的信件走出雅间,往客房而去。
文晴见她到来十分高兴,又是倒水,又是关切询问进展,然而看见那些书信的一刹那,眼中欢喜之色,顷刻便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躲闪与惶恐。
“你……”沈星遥看出端倪,心念倏地一动,少顷,一字一句,缓缓开口问道,“你是不是知道这些书信是谁写的?”
“我若承认是我,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恶人?”
第107章雨打江湖风吹去(三)
“是你?”沈星遥对文晴的回答感到颇为意外,不解问道,“那你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文晴咬唇不言,只拿起那些书信,一张张翻看,翻至那张以银玉天蚕丝阵杀人的指令时,瞳孔急剧一缩,踉跄着退开两步,一脸惊惧看向沈星遥道:“这张不是我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