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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啊,昨日不知从哪弄来了笔墨,把我俩的衣裳涂抹得乱七八糟。”卫柯说着,便即站起身来,飞快跑进房里,抱着一摞被涂抹得满是墨迹浅色中衣跑出门来,递给凌无非。凌无非随手抽出一件抖开,又看了看地上那副,倏地一愣,缓步绕至卫椼左侧,俯身将中衣在地上铺平,其中一角挪至地上白色石画边缘,好几根线条,竟同时衔接上了。
卫柯诧异不已,恍惚会意,赶忙同他一起将几件画了画的衣裳展开,铺在地上。
当所有衣裳铺完,同地上的石画一起,终于凑齐了一整张图。
一张自当朝国界海防边境起,一直延伸到海上不知名岛屿的地图!
“这里……像是青弋江下流的海口。应当是……”
“崇明州。”凌无非准确地说出口岸岛屿的名字。
“对啊!”卫柯一拍大腿,道,“这崇明岛,便有瀛洲之称啊!凌大侠,咱们之前说过的话……”
凌无非缓缓摇了摇头,目光移向地图最右侧,伸手一指趴在那儿一直涂涂画画的卫椼道,“倘若崇明便是瀛洲,那这地图,何必还要将海上的情景绘制出来?”
“这……”
“恐怕这就是万刀门一直想取他性命的缘由。”凌无非思索片刻,忽而恍然,扭头看向卫柯,问道,“卫掌门可曾听说过‘玉煌宗’?”
卫柯茫然摇头。
“我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灵沨此前也曾说过关于赤角仙的来历,看来所谓‘海外毒宗’,倒是空穴来风,确有其事。关于卓然的秘密,应当都在这海图上。”
到这一刻,卫椼终于完成了他的“大作”,高高兴兴直起身子跪在地上,兴奋地拍手叫好。
卫柯不禁蹙眉:“那咱们如今应该怎么做?要不要现在就去……”
“不忙。”凌无非拍拍他的肩,道,“到你随行的手下人里找几个能画图的,把地图拓下来。多画几张。还有,记得要用羊皮纸,不然寻常纸张,出海沾上了水,可就前功尽弃了。”
沈星遥与凌无非二人各自一头,两条线索无一例外都指向了崇明州,不可不说,这所谓的仙岛传闻,是越发可信了。
这日沈星遥与叶惊寒一行先行到达崇明,登岛进城,一路穿过市集往南,打算寻家干净的客舍下榻。
“公子,买一朵芙蓉花吧。”
“姑娘,买一朵芙蓉花吧。”
一名衣着朴素的卖花女孩提着一篮子新鲜的芙蓉花穿过街巷,每经过一人身旁,便俯身行礼,说上一句,却无一人搭理。
她走到叶惊寒面前,鞠一躬后,从花篮里拿出一朵水红色芙蓉,看了看他身旁的沈星遥,道:“公子,买一朵芙蓉花,送给喜欢的姑娘吧。”
叶惊寒被她说破心事,一时变得拘谨,不由得握拳掩鼻,避开卖花女孩的目光,假装清了清嗓子,小声说道:“别胡说。”
“公子,这位姑娘所用香膏便是芙蓉,是喜欢芙蓉的人呢。”女孩难得看到可能的生意,不肯轻易放弃离开,继续对他说道,“香膏都是花瓣熬油炼制,哪有新鲜芙蓉来得醇厚轻盈?香花配美人,人更美,花也更香。您就买一支吧。买一支送给心上人,心上人也会喜欢你的。”
小姑娘伶牙俐齿,听得叶惊寒倍感压力。他不是不想买花,也不是不想把花买下送给身旁的人。而是他分明看过沈星遥曾戴过的那两支簪子,一支黄檀,一支白玉,簪头都雕作芙蓉样式,不用脑袋想都知道是谁送给她的。
他可不想沦为效颦的东施,画虎不成反类犬。
“这样吧,你的花我都买下来,只是……”
“你这一篮花,我全都要了。”不等叶惊寒把话说完,沈星遥已走了过来,站在他与卖花女孩中间,道,“不过,我不是他的心上人。也不要他做我的心上人。这花,是我给自己买的。”
“全都要?”女孩大喜过望,连连点头,立刻低头数起篮子里的花,“不贵不贵,一文钱一朵,这里拢共也就……一二三……十五、十六……”
女孩甚少见到这样的“大户”,哪还顾得上打听二人关系?于是囫*囵算了个大概,取整化零,收了沈星遥五十铜板,抓起篮子里色彩缤纷的花,一起递了过来。
沈星遥莞尔一笑,接过花儿迈开大步往前走去。
叶惊寒摇了摇头,跟上她的脚步,走出很远,直至看不见那卖花女的身影,方道:“你刚才的话,并不全对。”
“哪里不对?”沈星遥低头嗅了嗅手里的花,漫不经心问道。
“你只知我不是,焉知你对我而言,分量几何?”
沈星遥闻言,眉心略微一蹙,留意到他略显黯淡的神色,忽然感到一阵尴尬,有心想说几句好话,却不知该说什么,才能不搭上自己缓和气氛。
叶惊寒却不多言,随手一指不远处临街的一家名作“闲云居”的客舍,道:“去那看看吧。”
这家客舍门头装潢精致,内里也布置得相当考究,客房与前厅食肆由一整个院子隔开,不受半点喧哗吵嚷的打扰。
因此处主营客舍,堂内食客并不算多。二人定好客房,刚好也到了用晚饭的时辰。
沈星遥走到靠窗的座位旁坐下,顺手便将那一把芙蓉花插在了窗台上用作装饰的空花瓶里,坐下身去,淡淡说道:“世人总爱以花木自喻,殊不知花木只是花木,与人本无关。”
“你是想说,这芙蓉花并不能代表什么?”叶惊寒挑眉笑问,“那么为何,那两支簪子都不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