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了啊,”被挤到屋角的胖少年发话,“我记得夫人好像也曾帮朔光师兄运功疗毒,她该不会也……”
“好像,那时夫人的确感受到了异常,却及时躲开了。她武功那么好,应该……”另一门人犹犹豫豫道。
“你此番昏昏迷,并非因为那无名之毒,而是因为情蛊。”姬灵沨将话拉回正题,“星遥为何而走,你一定比我们更清楚,是吗?”
“我……”凌无非一时语塞,半晌,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因为……”
“你忘了她,不在乎她。但这情蛊,是她以自己的血,亲自给你种下的。保爱她之人,因畏死而不变心。”姬灵沨神情越发沉重,“倘若情蛊真的苏醒,你却没能恢复记忆,你可知后果如何?”
凌无非闻言声哑,低头凝眉,似已陷入思考。
“这一次毒发,我已用尽平生所学,试了好几种药物,都见效甚微,还是想起多年前师父教我的法子,请了这位老先生替你摸骨寻得蛊虫所在方位,以用安抚蛊虫的药物浸泡过的银针刺穴,这才勉强压制住毒性。”姬灵沨说着,低头沉默许久,适才开口,声色黯淡,“往后是福是祸,全看命数了。”
凌无非心不在焉听完她的话,仓促一点头,众人瞧出他心情不佳,便不多打扰,与那老医师陆续退出门外,只留下两个少年门人照顾。
两位门人一个负责打扫收拾,另一个则退出门去准备吃食。凌无非独坐房中,听着房门关闭的声音,忽觉一阵落寞,不自觉转身看向床榻内侧。
沈星遥用过的软枕,正中还有睡过的凹陷痕迹,素色锦缎上,还残留着一缕淡淡的芙蓉香气。
这淡香令他不自觉想起,沈星遥离开前,曾在库房寻刀未果崩溃,摔断了一支玉簪,而那支玉簪上所雕刻的花,正是芙蓉。
凌无非心念一动,翻身下榻走到桌旁。看着堆放在桌上的玉饰铃铛,忽而怅然,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适才聚在房中的人群里,并没有她。
这一次,她是真的走了,彻彻底底离开了他。
那些凌乱的,难以梳理的心绪再次涌上心头。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轻轻抚过断簪,停在圆润的断口处,脑中忽地晃过一个影子,下意识看向自己左肩。单薄的中衣在光照下,半透不透地隐约露出肩头刺青模糊的纹样。
纹样正中,是狼的图腾。虽是凶狠的野兽,却是极专一的秉性,一生只得一偶,誓守彼此终老。
忽然之间,似乎有那么一瞬,令他感到窒息,心头涌起莫名的难过,不似追悔愧疚,只是伤心。
原来不知从何时起,那些幽微的,不可察的感情,早在不经意间绵绵密密地缀满了他的心,从前无知无觉,却在彻底失去她后,牵动着血脉,隐隐抽搐起来,撕开一道道缺口。
扶在玉簪断口的手忽然开始颤抖,心里的不安越发藏不住,从或疏或密的缺口里漏出。
他的眼角忽地传来一丝滚烫的触感。
那是一滴泪,悄无声息落了下来,正滴在断簪一头的芙蓉花瓣上,因这没有温度的冰冷器物,顷刻转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