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如遭晴天霹雳,僵在了原地,一时间手脚发麻,鲜少地手足无措。
他看着谢知微,谢知微也看着他。
“楚家之事我打听了,已经过去了。”
“你也不必给我钱,许多年前,你送过我一把伞,几瓶药,这些抵救你一命,和你这些日子的吃用,足够了。”
谢知微将药瓶取出,楚景茫茫然回忆,终于记忆缝隙之中,想起了当年谢家那个女孩儿。
初见时他怜惜她日子坎坷不易,曾经帮过她一次,后来也让留在京中的人手留意,但终究是天长路远,他终日征战沙场,渐渐的,忘却了。
而如今,记忆又栩栩如生浮现眼前,当年为了一盒蜗牛与人冲撞的小女孩与眼前姑娘的身影重叠,他恍然惊醒。
她们是很像的,难怪这些时日他偶然间会觉得她亲切熟悉,就好似曾经认得。
只是她说这些,仿佛救他收留他,只是为了还清当年恩情,为了二人两不相欠。
未免有些无情。
一时间,楚景沉默许久,空气里安静得能听见灶房里的热锅,咕嘟咕嘟地响着水声,热气从锅里溢了出来,冒着暖暖的米粥香。
他只是喉咙晦涩,艰难开口:“这些年…你过得如何?谢家可又苛责于你?你怎会流落在此?”
他思路向来流畅如缎,可此刻全然忘了问她,如何得知外面风波已然过去,他已可归家,他只记得,她从前过得艰苦,又忧念她这些年是否吃了太多苦头。
思索之间,他竟似已经渡了一场劫难,心中惴惴不安——
他向来如此,自幼开蒙的便是光明磊落,心怀的便是家国天下,养得是一副忠贞仁义谦谦君子的秉性,见天下苦而怜悯之。
想到她不知又经历了什么,离了谢府,便一片揪心,哪里还去计较她语气疏离。
谢知微却不答他,反倒:“昨日朝廷已经贴了告示,那奸臣已经伏法。”
她鲜少说长话,说了,又停了会,继续道:“我这里不留你。”
这话说得无情,似乎这些时日两人相处不过是镜花水月空梦一场,梦境醒来,镜花水月也溘然破碎。
可楚景只道:“谢姑娘今后有任何难处,自可上楚府寻我。”
他亦想说,若她愿意,可跟他回楚府……
但见谢知微眉目疏远,逐客之意浓厚,说完了话转身便走,去熬那一锅粥,他这话终究如鲠卡喉,未说出口。
谢姑娘对他无意,他自当端方守礼,切莫唐突。
楚景离开这偏远小院,一步三回头,有如年幼时第一次随父上阵,离家遥遥奔赴北疆,他那时尚且不过父亲半身高,上马还需费一番力气,待一回头看着身后的家,还未离去,心中已顷刻间归心似箭,万箭穿心而过。
待他彻底离去,院中少女才放下汤勺,回过头来,一如当年那般,慢慢走至他离开前待过的地方。
这次,她看了许久许久。
待到小猫归来,寻不见楚景,喵喵乱叫,谢知微却将它装进篮子,带到一户从前交好的人家,将猫儿托付了去,又将自己积蓄悉数相赠。
等她回到家时,马车已在外等候,谢府家奴一如既往的嘴脸丑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