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不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厉总?”
这是私立医院,服务的对象非富即贵,特地赶来的精神科主任对着厉行云周到恭敬,转向病床上的患者,立刻变了嘴脸:“他这是装的,厉总,别理他。”
厉行云的瞳孔缩了下,看向满脸陪笑的秃顶主任。
似乎没有其他人看得到“红头发年轻人”的影子,哪怕影子怒气冲冲对着主任连推带搡,也拦不住雪亮的针头。
“给他一针就好了。”主任走向季斓冬,“这种人,精明得很,他根本没病,就是觉得装疯让您心软……”
话没说完,膝盖后窝先钻心剧痛。
主任惨叫了一声,叫拐杖的金属端砸得腿脚一软,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脸色煞白:“厉总?!”
厉行云弯腰,捡起那支注射器,透明的药水让光线扭曲变形,投落一片暗影。
厉行云俯身半蹲:“手。”
主任开始冒汗,讪笑:“厉、厉总,您这玩笑开大了……”
他脸上堆的笑几乎有些挂不住,厉行云的反应,一点不像玩笑——厉行云居然真转了性,护着姓季的。
既然这样,早干什么了?!?
厉行云的脸色差,眼底阴郁极盛,看起来太像个煞神。病房里鸦雀无声,护士战战兢兢过来,按着要求给主任扎针。
倒也不是什么真害人的药,只是同样也没什么用。
无非就是疼——超过人能承受极限的疼,好像一丛细细的毒藤长出来,吞噬皮肉血管骨头内脏,把人折磨到崩溃,忍不住了,病当然也就“装不下去”。
厉家的保镖清场,拖走满地打滚的精神科主任,病房门关上了,人被拖到走廊尽头,惨嚎声还隐约能听见。
这情系统不领,踢走拐杖,继续刨数据三尺找办法碰到季斓冬。
厉行云也没心情捡拐杖。
他踉跄几次,勉强站起来,一瘸一拐到了床边。
季斓冬看起来像是坐着,但只要仔细些,就会发现不对,苍白眉宇平淡,这么大的动静也没引得人动一下,那双眼睛仿佛看着虚空的某处,又仿佛没在看。
厉行云试着,轻声说:“哥。”
他尝试把手覆上季斓冬的手,犹豫了一会儿,把这只手抓住。
在车祸和脚手架坍塌里都没受什么伤,“幸运得不可思议”的人,手比他还要冷得像冰。被厉行云握住的手指,像是坏掉的机器,动一下仿佛都有噪声。
厉行云低头看着这只手,有些绝望,他用尽办法暖它,捧着低头呵气,拉开衣服,把这只手抱进怀里。
平静的力道制止了他这么做。
厉行云打了个悸颤,抬起头,迎上季斓冬的视线。
季斓冬被他吵醒,看了他一会儿,认出他:“厉总。”
季斓冬收回自己的手,对染上的温度蹙了蹙眉,拉开窗户,把手伸进夹着雪片冰碴的冷风。
厉行云脸上的血色褪尽。
“不是你的问题。”季斓冬解释,他不是针对厉行云,只是因为脑子不正常,眼中的世界会发生变化,“我有病。”
这是幻觉的一种,不属于他自己的温度,在他眼里,会变成一片缠着手掌的荆棘,有时候还会张嘴说话。
倒也没什么实质影响。
但闹心。
季斓冬找了找蘑菇,没找到,对着空荡荡的纸花盆愣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