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情绪慢慢平复,抹了数遍眼眶,从他怀抱中轻轻抽出,他方才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声道,
“还是有点烧,若晨起还未退,我便去药店买些清热散来。”
说罢,他将湿帕子轻柔的取回,在凉水中揉搓了几回,再拧得半干,覆上秋离的额头。
“身上冷吗?”
秋离摇摇头,“不冷的。想来时这些日子浅眠,昨天一时尽兴吃了冷酒,又贪凉吹了风,方才烧了起来。”
子楼轻扶秋离躺下,坐在床畔,目含隐隐担忧,
“方才可是魇着了?”
秋离点点头,“子楼,我有点担心玉门关。”
子楼揉了揉她的头发,“放心,楚骁老将军给江湖盟来过信,玉门关一切都好,楚姑娘也很好。”
她仰头看他,眸中闪烁着粼光,“我晓得,可我还是心慌。”
“小棋一直在差人留意玉门关周边的动态,若是真有乱象,定会传讯给楚家军。
虽不能同你保证边塞定然安然无恙,但若是有一天玉门关生变,瑜会同你一道尽力保护他们。”
她有些混沌的握住子楼的手,“多谢。
除你,小英是这世间待我最亲穆之人,我是绝不能……不能坐视她步楚家先祖后尘的。”
子楼想起载于史册中属于楚家先烈的一页,心中也生出敬畏之情。
当年楚家先祖奉旨帅兵平定战乱,遇上西戎族的燎原军,厮杀角逐三十日,敌军险些攻入城池,为了守住关隘,楚家军誓死拼杀,折损近半。
楚家嫡系儿郎有十三人上阵,战争结束后,归家时仅剩下两人。且许多丧命的儿郎因从军,尚未嫁娶,连后嗣都未曾留下。
楚家能在南国有今天的地位,靠的不是皇室的封爵,而是先祖用命换来的余荫。
到楚骁这一脉,元妻早逝,只留下楚英这一个女儿,楚将军也并未续弦。
好在楚英性格爽朗果敢,更胜男儿,承得了女将之责。
楚家又受陛下倚重,若能立下功勋,想必天家眷顾其世代忠君爱国,也不忍其长留边塞,将来仍有召回重用的机会。
江瑜握她的手紧了紧,“如今南北二国分庭抗礼,对于这些关隘之地素来关注密切,守卫森严。
若是西戎想效仿当年,从玉门关介入中原局势,据实而论,并不容易。”
秋离轻咳了几声,“理论上,的确如此。
但当年……燎原军入侵的时候,也是一点预兆都没有。
楚伯父曾和我说过,西戎如同疯狂生长的蔓草,它从来都没有放弃过主宰中原。
它的静默,只是在等来下一次卷土重来。”
江瑜见她思虑过重,轻声宽慰道,“小梨子,如今诸多猜测尚未得证,莫要多思。
近日你忧心楚家丫头,若是让她知晓你病了,以她的性子,怕也是要担心着急的。”
秋离有些失神,轻轻呢喃道,“嗯。”
她缓缓合上眼,脑海中却不断闪回梦中战场的片段。
可她不愿再让他担心,索性缄默不言,兀自沉沦。直到意识被搅乱成拼凑不成的碎片,方才陷入真正的睡眠。
他守在她的床前,一道道帮她换下额前的湿帕,至到额间的热度褪去,轻蹙的眉头微微舒展,他方才释下心头的沉重。
他吹熄了房内的灯,走到榻的另一侧睡下,伸手轻轻扣住她的指尖,“放心,一切有我。”
夜色中,他轻轻向榻上的伊人许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