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送粮食的车马刚刚到粥棚附近,颜凌云就已经可以听到里面的吵嚷声了。
聂玉成听着里面叫嚷打杂的声音,立刻皱起了眉头:“这是怎么了?”
颜凌云倒是不在意,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抽出长鞭往里走:“闹起来了而已,不妨事,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聂玉成看着颜凌云那个表情,突然心底一颤:“……不是,小将军,要不我去吧,他们不过就是些寻常百姓,罪不至死啊!”
“放心,我有分寸!”颜凌云回头留给聂玉成一个看不清情绪的眼神,转身离去。
聂玉成下意识的咽了一下口水,然后默默的退后一步。
聂玉成算是最早一个跟着颜凌云的副将,他比她大了五岁,一个男人给一个女人做副将,还是一个比自己小了那么多岁的女人,聂玉成当时几乎成了整个军营里面的笑话,不论是谁走到他身边总是要嘲讽他两句,说他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给一个女人做副将实在是丢人。
那个时候的颜凌云不过十六岁,比自己矮了一个头,说话声音也带着几分稚气,他怎么都不甘心,凭什么人家都是跟着那些先锋,偏偏他要跟着一个关系户。
正所谓年少轻狂不懂事,聂玉成每每回想起那个时候,总觉得自己是真的狂啊!竟然敢借着喝多了酒去跟颜凌云叫嚣,说她没有资格做自己的上级。
时隔多年,聂玉成一直到现在都还记得那种差点被打死的滋味。
“副将,小将军真的会有分寸吗?”一旁的侍卫小心翼翼的凑上前来,“咱们要不要去拦着点,这万一出事了,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聂玉成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是觉得咱们真的有这个本事去拦着吗?”
那个侍卫看看聂玉成,聂玉成也看看他最后两个人非常有默契的沉默了下来。
旁人或许不清楚,但是他们非常清楚的明白,他们可没有那个本事去拦着正在怒火上的颜凌云。
几个人大汉莫名的挤在一起,仿佛寒冬中挤在一起取暖的鹌鹑,怎么看怎么滑稽。
听到消息赶来的裘杰一出现,就看到了小心翼翼挤在一起的几个大汉,不由得一脸莫名:“这几位是?”
“是颜小将军亲自从外面接回来的,大约是她的亲兵!”一旁的主簿压低声音说道。
裘杰了然,随后快步上去,却不想刚走进,就听到了鞭子劈空的巨响。
裘杰被吓了一跳,猛的回头看过去,就瞧见颜凌云一脚踩着年轻男人,一手拎着光是瞧着便满身横肉的大汉:“……砸锅,抢粮?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在老娘的眼皮子底下做这样的事情!”
裘杰看着浑身散发着一股土匪气息的颜凌云,踏出去的脚默默的收了回来,然后突然很繁忙的开始摸头发摸脸,不知道接下去要去哪里。
人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往往会显得特别的忙!
颜凌云揪着那几个闹事的人,目光冷冽:“一个个大老爷们,在这里跟一个厨娘较劲,砸锅抢粮,有这身力气怎么不去堵决堤的大坝,只知道在这里欺负女人!”
被颜凌云揪着的大汉,脸色涨的通红,显然也是没想到,自己这样的体格,竟然被一个女的直接揪住衣襟提了起来:“放开老子,你这个……”
颜凌云微微用力,那大汉便憋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双腿不停的扑腾。
方才还在一旁闹事得几个人,看着大汉的样子,立刻就安静了下来,纷纷退到了角落里去。
颜凌云环顾一圈,最后冷笑一声:“还有谁不服的,大可以上来,我看看比起我的那些亲兵,是他们能打,还是你们这些地痞流氓能打!”
到底都是平头百姓,无非就是几个平日就喜欢闹事的人,眼看着断了粮,心中慌乱才闹起来,被颜凌云这般一吓唬,便也不敢再闹腾,一个个的低着头不敢吭声。
眼见没有人站出来挑事,颜凌云才缓缓的把那大汉放下,她冷眼看着他,然后抬手拍了拍他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说道:“有这个力气,不要去打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孩子还有女人,来找我,我跟你较量!”
那大汉至今还觉得咽喉处强烈的窒息感,他哪里还敢跟颜凌云闹,只捂着脖子,快步躲到一旁去。
眼见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颜凌云才抬起手挥了挥:“送过来吧!”
一直关注着粥棚情况的聂玉成立刻让人从马车上搬下来几袋大米:“将军!”
挤在那里的百姓们,一看到这大米,立刻眼前一亮:“这是……大米?”
颜凌云看着缓缓簇拥过来的百姓,收起了眼底的那股子戾气,开口道:“朝廷已经知道太平县受灾,特命我等前来赈灾,如今因为山体坍塌,管道被堵塞,我们很难弄到粮食,但是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保证大家的食物和性命,所以日后若是再有人在这里闹事,就休怪我不客气!”
期间不乏有人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裘杰,可偏偏平日里这位爱民如子的县令在这一刻,并没有出手要帮扶那几个挨揍的男人。
颜凌云自然也发现了站在身后的裘杰,她微微一笑,随后说道:“我与太平县的县令并不相同,我这人从小就在打仗,所以脾气不大好,手劲也大,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打死人,所以你们最好安分一些,在我这里老弱妇孺需要优待,而男人们不能白吃白喝,吃了朝廷发的粮食就得给我去清理官道。”
挤在下头的百姓面面相觑,一个个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毕竟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霸道不讲理的官员,可偏偏竟然没有人敢在这里反驳她。
裘杰来这里是因为知道有人闹事,如今瞧着事情已经平了,也就不再操这份心,全都没有看到那些百姓迷茫的眼神,甩了甩衣袖,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