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墙内不远处,便响起一声声清脆的响鞭,以及那几位受罚兵士的惨叫声。
每响起一声鞭响,墙上守军将士便会本能的锁一下脖子;
程不识却仍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面瘫脸,淡定从容的迈动脚步,继续沿着塞墙巡视着。
走出去一段距离,发觉身边副将面色有异,程不识便捕捉痕迹的斜眼瞟了瞟;
见副将几度欲言又止,程不识只深吸一口气,神情略带感慨道:“可是觉得某罚惩过重,恐伤了将士人心?”
程不识难得主动开口发问,副将本能的就要摇头否认;
但耳边传来那几名兵士的惨叫声,却让副将生生止住摇头的冲动,欲言又止的低下头去。
“将军曾说过:既做了汉家将士,头等大事,便当是服从军令。”
“——将军之令,末将不敢不从,更不敢有所非议。”
“只终究是同生共死的袍泽,有些话,也终归是不吐不快……”
试探着开了口,见程不识并没有表现出不愉,反而淡笑着微微点下头,副将心下也为之一定。
沉吟措辞片刻,终还是将方才的是暂且放在一旁,转而说起了眼下战事。
“时值冬十一月下旬,腊月不远,凛冬将至。”
“——匈奴人足有三天未出大营,更是足有十余日,没有组织起像样的进攻。”
“将士们都在说,匈奴人今年,不会再发起有威胁的攻势了。”
“将军,应该也是这般认为的吧?”
副将原本其实想说:底下的大头兵们都能看明白,将军总不至于连底下的卒子们都不如?
但话说出口,终归还是经过了副将本能的修饰,听起来更委婉些,也更容易让人接受一些。
按理来说,副将话都已经委婉到了这个份上,就算程不识真的没看透这一点,也该认真思量一番。
但在副将话音落下后,程不识却是不假思索的轻叹一气,面上也应声涌上一抹怪笑。
“为将者,未谋胜,先谋败。”
“——作为将军,不应该在战况还未尘埃落定的时候,便断定本方已经获得最终的胜利;”
“而是应该站在敌人的角度去想:还有什么方法,能为敌人带来胜利。”
···
“就说眼下,天寒地冻,匈奴人便是蹦碎那口钢牙,也不大可能在今冬啃下朝那;”
“但并非‘绝无可能’,而是‘不大可能’。”
“——匈奴人之所以非要攻打朝那,不过是因为朝那塞,乃草原进出北地、陇右二郡的咽喉要道。”
“攻不下朝那塞,匈奴人就无法轻易踏足北地、陇右——即便踏足了,也会因为背后有个不受掌控的朝那塞,而如芒在背。”
“但某还是那句话:无法轻易踏足北地,并不意味着匈奴人,绝对无法踏足北地。”
“万一匈奴人真的豁出去,化整为零绕过朝那塞,以零散游骑驰掠北地,那我朝那塞的得失,便将关系到今岁冬,北地究竟是举境沦陷,还是零星受损……”
一番话说出口,发现副官面上疑惑之色愈深,似乎完全没听明白,程不识也只摇头一笑,前所未有的抬起手,在副官肩上拍了拍。
又默然走出去一段,方含笑开口道:“匈奴人,八成已经退兵了。”
“但还有两成的可能,是匈奴人佯装退兵,意图让我朝那塞放松警惕。”
“——某如今,便是在防着这两成的可能。”
“这两成可能,将士们防的确实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