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响起,袁朗当即抛下手上的枪支,与李灏一同狂奔前往防空洞。
这一切都在袁朗的计划之内,他们会顺利躲避掉这次轰炸,齐桓也会载着平民出城,回去之后大不了被降级处罚,这一切还不算太糟。
直到身后的一柄尖刀插进自己的左臂。
路灯映在刀上,反射出一道不寻常的光线,一晃而过,袁朗下意识的身体反应让他转身避开了刺向心脏的致命伤,却在恍惚之时还是被刺伤手臂。
李灏抵住刀柄,不同常人的恐怖臂力将袁朗被刺穿的左臂狠狠钉死在地上,血液瞬间铺散开去。
袁朗差点疼到失去意识,死死抓住李灏的手臂时,只感到几乎要被灼伤的热。而当他抬头,只看到李灏眼睛里的冰冷。
也许从很久之前,他就在等着这一刻,用他重拾回的左手,刺杀袁朗。
袁朗忽然失去了所有力气,他缓缓放开手,不再挣扎,任由刀越刺越深,刀柄完全贴上伤口,迸裂出更多的血。
“凭什么?我失去了手,而你却成了少尉。我日日夜夜被剧痛折磨,而你还能成为战斗英雄?!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我拼了命都要留下来!”
袁朗躺在地上,他抬头,从肮脏阴暗的小巷往上看,是一片澄澈到极致的夜。
李灏喘着粗气,喉咙深处发出野兽一般地吼叫,他捂住左手,剧烈的疼痛夺去他所有的气力,只能倒在袁朗身旁的血泊中,蜷缩起身体哭泣。
“我不想死……我不想杀你……老婆,我老婆还在等我拿钱回家治病……”
夜的皮肤被切开,流出橙红色的血液,一点一点,从地平线蜿蜒向整个世界。
袁朗恍惚自己还站在阿瓦兰茨的街头,欢声笑语,灯火不熄,母亲正牵起他的左手穿越人群。
“袁朗!袁朗!”
川流不息的人潮中,有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许三多为袁朗捂住左臂不断渗出鲜红的血液,不知不觉淌了满手,他又脱下自己的外套包住,使劲想按着止血,可是血浸透衣服,成了一片黑。
袁朗想笑着安慰他,就像十年后那个内心强大的队长一样,可他做不到,模糊的意识让他只有一个想法,颤抖着,语调轻柔,差点捕捉不到。
“疼。”
他的疼痛在十年后终于有人知晓。
许三多紧紧抱着他,抖得厉害,心痛得无法呼吸,想说我也痛,我在陪你。
警报已经进入倒计时,许三多背起袁朗,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但是那段距离他确实是在不要命地往前跑,背后的世界紧紧压在他身上,可还是要往前不要命地跑。
袁朗在许三多的背上,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支撑自己睁着眼,直视东边冉冉升起的朝阳,一团燃烧着的篝火,照亮他一路的血迹斑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