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啊,但凡贾琏稍微不注意,被这老东西带了节奏,没准就得被扣上一顶“xx信徒的帽子”。西汉那会的《春秋》的地位和理解跟现在也不是一回事,霍光当政那会,出现过儒家要求刘氏禅位的呼声。
要不怎么说坏不过读书人呢?这个王县令明显是没少读书的,他不是那种死读书的人。别的不敢说,王县令肯定是读过《汉书》,并且下了工夫的,不然也做不到悄无声息的给贾琏挖一个坑,本以为十四岁的娃娃手拿把攥,没曾想贾琏居然躲过去了。
贾琏现在也不能把王县令怎么地,只能先默默的记在心里,将来找机会报复。这老东西,太阴毒了,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
贾琏这边生活恢复正常,恢复每日去青云书院读书的节奏,准备八月的府试。
张廷恩这边一道奏折递上去,在朝廷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借而不还,名为借,实为窃也!臣恳请明发上喻,勒令限期清欠,到期不换者,或扣俸禄,或去职罢官,视情节轻重而定。”
张廷恩的奏折里这段话可谓石破天惊,这是国库的钱啊,有必要这么狠么?
不狠不行,因为国库没钱了,西域叛乱,抽干了户部的银子,接下来国家有点风吹草动,拿什么银子来应对?张廷恩在奏折里还说,有据可查的借款总计一千三百三十万两,民间借贷还要付利息,现在朝廷要求还钱,不用付利息,已经是有恩于借钱的官员了。
一边从国家领取俸禄,一边好欠着国家的钱不还,就这还好意思称忠臣?
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意思,总之张廷恩的意思很明白,这活不掀桌我干不了。当然张廷恩也可以拖着,但是拖着的结果就是不了了之,这话没说,但意思大家都明白。
这份奏折上了之后,承辉帝没有立刻表态,而是暂时留中。张廷恩请求面见,承辉帝没答应接见他,只是让人回话,容朕三思。
贾琏知道这个事情还是从课堂上听同学议论,班上一半的学生是官宦子弟,这消息自然传的很快。贾琏听到具体信息后也麻了,张老师这是要疯啊。
上次见张廷恩的时候,贾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这活没法干。以张廷恩的聪明,肯定会慎重考虑的,不能为了所谓的皇帝的信任,把自己陪进去,成为官场的公敌吧?
不行,我得给张廷恩想个办法,这老师不能就这么没了,这大腿抱上容易么?不能就这么断了,这会影响我今后科举的。
思来想去,贾琏一直在课堂上走神,方老夫子叫了几次都没反应。
直到身边的人捅了一下,贾琏才反应过来,赶紧站起回应。方老夫子也没发火,淡淡道:“下课后到办公房来一趟。”
上午下课后贾琏去了办公房,方老夫子见了贾琏也没训斥的意思,而是心平气和的对他讲:“张先生多年宦海,他的事情不用你操心,还是专心读书,争取年底有所斩获。”
贾琏听了叹息一声道:“张先生这是何苦呢?”
方老夫子没多说,挥手示意他走人,贾琏等下午放学,立刻就奔着张廷恩家里去了。
张家这会看门的老仆换了个年轻的内侍,贾琏见了心头一惊,还是上前说话。
得知来看望张廷恩的学生,内侍让他进去。这才过去一天的工夫,张廷恩身边多了两个侍女,站他身边打扇伺候着。看见贾琏跟着内侍进来,张廷恩放下手里的笔,皱眉道:“你怎么又来了?”贾琏上前笑道:“这不是不放心先生的身体么?”
说着话,贾琏眼神在两个侍女身上略过,张廷恩立刻会意,淡淡道:“你们先下去吧。”
贾琏等侍女下去了,这才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君恩深似海,会淹死人的。”
张廷恩淡淡的笑了笑,没有回应的意思,贾琏心道这先生大概是不打算回头了。心道,张廷恩看来是只想着谋国,不想着谋身了。不然以他的才智,不至于这么莽。
“先生,事情太大,您一个户部侍郎能担的起么?为何不请陛下委派一个皇子来领衔呢?如此一来名正言顺,事情办成了,有功皇子可以分大头,有过皇子可以少担一些,陛下还能看看,哪位皇子愿意为君分忧。”
张廷恩听了心头一惊,这是个十四岁的孩子能想到的办法么?前面有个皇子顶着,这么做最坏的结果,张廷恩最后能活下来,不至于被逼着做主父偃,用自杀来平息外界的怒火。
贾琏见张廷恩低头不语,知道他心动了,当即又道:“先生,当断不断,必受其害。”
张廷恩摇摇头:“不着急,容我想想。”贾琏见状直接闭嘴,这位先生看来是被心中所谓的志向给冲昏了头脑。当皇帝的想清欠,你想做点事情,两下一拍即合,一开始就该讲条件的。不能直接莽上去,这种事情不能也不该一个人抗。
这家里多出来的内侍和侍女,毫无疑问是皇帝派来的,这是派来照顾你的呢,还是派来监视你的呢?这个问题你得想想清楚。又要你做事,又不给你承担压力,还不给足够的权利,这是让人做事的道理么?
得,我还是少说两句吧。
“如此,学生告辞。”贾琏打定主意,今后还是别登门了,太操心了。
次日,张廷恩被皇帝叫进宫里,私下奏对时,承辉帝先问一句:“贾琏又去看卿?”
张廷恩听了正色回应:“陛下,贾琏这孩子是个实心眼,他关心臣的身体,不避人言,心性上佳,难得的很。”
承辉帝好像自言自语的笑道:“三皇子还跟朕提了,让贾琏给他做个伴读。”
张廷恩一听这话就立刻大声道:“不可!”说完才意识到失态了,赶紧跪下:“臣失礼,臣有罪。”
承辉帝倒是一脸笑容的抬手虚扶:“起来吧,朕就是随口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