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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百姓买不起粮,本王便想着,不如开仓放粮,首辅意下如何?”
王安和垂眼沉思,似乎在思索着其中的利害曲折。
“此事,不妥。”
“何处不妥?”
“殿下该知道,为何不妥。”
“我不知道!”李昀忽得拔高了声音,捏着折扇的手微微发颤,“究竟,是开仓放粮不妥,还是本王提出开仓放粮一事不妥?”
这略带颤抖的声音回荡在死寂的天一阁里,高功不由得一惊。
怎么回事?
难道前几日,梁王被陛下斥责罚跪一事,竟是真的?
“殿下别多心。”王安和低低劝他。
李昀倒退了半步,脸色微微发白,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在压着什么愤怒的情绪。
缓了片刻,他撑着桌子站直,将视线环视一周,落在高功的身上。
“高侍郎。”李昀微红的双目重重地凝视着高功圆润的脸盘,一字一字问他,“本王忧心承启百姓受灾,米价又居高不下,打算开仓放粮,这一举,是否可行?”
高功额头上的汗如雨下,擦也擦不干净,却也不耽误他暗自腹诽。
当然不可行。
殿下你抢在陛下面前这么提建议,在百姓面前博一个仁德的名声,你让天子怎么办?
再说了,这一旦开仓,承启的米价大跌,他可要亏银子的!
但高功哪敢说出口,本想打个马虎眼过去,可李昀却只揪着他不放,又问了他一遍。
内阁静得落针可闻。
高侍郎如同被虎狼环伺,四面楚歌,孤立无援。
圆滚肥胖的高侍郎烦躁又委屈地擦汗,连朱红宽袖都湿得重了一个颜色。
这大庭广众之下,梁王非得把他逼到悬崖边,逼他做出一个抉择。
这不是一句简单的回答。
今日,他若赞成了梁王的话,便再也没办法趁着浑水摸鱼,暗自躲在别人身后插刀子了。
干嘛呀。
他只是想要一个吏部尚书,玩金弄银,根本不想插手篡位夺权,为甚这些人硬要逼着他搞事业?!
滴漏安静地落着,每一滴都像是砸在高功的心上,仿佛怀里装了个棒槌,不要命地锤,连带着脑袋嗡嗡作响。
“高侍郎。”
李昀说得很慢,将高功的名字在嘴里碾过。
那清冷的声音落在高功的耳畔,明明斯文柔和,可那话里的无尽暗箭刀影却让他如临深渊,浑身发冷。
高家的未来,全在他这一个回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