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临腆着小肚子,老气横秋地说道:“裴爱卿,这是朕赏赐给你的。”
裴醉双手接过那把贵重的弓箭。
弓身磨得一丝不苟,触手温润,木质纹理在阳光下隐约可见,可见是下了一番苦功。
李临见裴醉只用手抚摸过那弓身,并不言语,有些急了,绷不住那严肃的小脸,蹲在他面前,扯着他的手臂焦急道:“皇兄,你不喜欢?!”
“臣喜欢。”裴醉将弓挂在腰际,那斜飞的赤红色箭筒从肩头斜过那宽广的背。
他慢慢起身,那红枫木弓微晃,更映衬出那人肩背的宽厚与坚实。
李临十分欣慰地点点头。
大将军就该射敌寇,斩贼首,有了好弓,果然威风凛凛的。
大将军是要打仗的,那天子要做什么呢?
小皇帝在磨木头的间隙,吃饱喝足的时候,极其偶尔地思索着为君之道。
他牵着裴皇兄的手,沿着那鹅卵石小径,看着那纷纷扬扬的红枫,疑惑地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臣不懂。”裴醉微微笑了,“不过,臣认为,陛下迟早会懂的。”
李临颇为洒脱地摆了摆手:“反正有皇兄在,朕不急着长大。”
秋日御园红枫似火,那漫天纷扬而落的枫叶如丝雨,轻飘飘地洒落地面。
李临极其熟练地指挥着身后跟着的太监,让他们摆靶子,准备茶点,然后自己舒服地窝在黄金软椅上,一边啃着瓜果,一边看着裴皇兄引弓射箭。
远处的锦衣王爷抬手搭弓,大拇指处的青玉扳指抵着箭身,凤眼微眯,身姿如山,人不怒自威。
不过几个呼吸间,那人猛地拉了满弓,利落地抬手放箭,箭身如天边流火倏忽刺向几十步外的一颗枫树。
李临皱了皱眉。
皇兄以前可都是百步穿杨的,今日这箭好近,一点都不威风。
火红流星箭射向那枫树,那树下正行了一队宫女,见那箭势来势迅猛,不由得惊呼后退,手中端着的珍宝散了一地,连整齐的队列也四分五裂。
那看似骇人的锐利来势却随着破风声锐减,那箭锋虚虚钉在树干上,尾羽微颤,箭身摇晃,几个呼吸间,便无力地垂在了地面上。
“啊,那是母后的人!”李临低呼。
裴醉扯了扯唇角,看着为首的女官迈着六亲不认的脚步,痛斥他的鲁莽行径。
李临手忙脚乱地跳下龙椅,有些不知所措地抬眼望着裴醉:“皇兄,你不该对母后不敬,她会哭的。”
裴醉声音懒散:“许尚仪?”
许青双手交叠,福了一福,唇边怒气尚未收敛:“这是太后为国祷祝而焚香四十九日的衣袍,如今染了尘,王爷如何担得起这国运蒙尘的罪责?”
裴醉微微抬眉,那眉眼间噙着浓浓的嘲讽之意:“是了。本王差点忘了,大庆气运全靠焚香祷告,朝政军情全靠上天成全。既是如此,本王真要请太后长住祠堂,日日以身祷祝,以求我大庆山河永固,百姓安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