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微微退后了半步,背靠着那棵嶙峋纠缠生长的老树,几乎是吼了出来:“裴王,你这是要对太后不敬?!”
裴醉并没理会那狐假虎威的许青,只在李临耳边低声说道。
“臣,在等。”
那一声一声的追问,重重砸在李临的耳畔。
他从不知裴皇兄那温柔的话竟然还能像木槌一样,一声一声砸在心口,像是强迫他思考一般,可怕又无情。
“裴皇兄,朕不愿意去,可,朕害怕。”
李临手有点发颤,双腿开始发抖。
“别怕。”裴醉温声道,“臣今日,就教陛下射箭。”
说完,裴醉凤眸一凝,猛地松开了手,那长箭朝着许青的方向直直而去!
许青身着繁琐的黛色织锦缎大衫,外面套了绣着繁花锦簇对襟比甲,她惊慌之下,脚步僵直,竟左脚绊倒右脚,向前猛地扑进草丛里,那箭从她肩头掠过,将那锦绣布缎撕扯开一个口子,那清脆的裂帛声,将那女官平日的狐假虎威尽数打碎。
她跌坐在草丛中,看着身后那宫女偷偷打量着的惊慌又好奇的目光,脸色涨得如猪肝酱紫色,羞怒之下,竟昏了过去。
李临愣愣地看着那破空疾驰的飞箭,似乎有什么,也从他的心底悄然飞了出去。
“太祖以武平天下,靠得便是不服天、不服地、不服人、不服命的魄力。一箭可以定河山,一马可以踏万川。”裴醉扬着眉,对着李临的一双圆眼睛,认真道,“陛下是李氏天子,这世上没有不可为之事。”
李临眼睛亮了亮,抓着裴醉的袖口,却没说话。
裴醉看着李临那清澈的圆眼睛,放缓了声音,温和道:“勇以立身,陛下很聪颖,做得很好。”
李临心口那豪情壮志跟冒着泡的泉眼似的,咕嘟咕嘟地往外冒。
“皇兄。”
“嗯,臣一直在。”裴醉用温热的指腹抹去小皇帝出了一脑门的汗,随即跪在了他的面前。
李临愣住了。
“臣弄脏了太后为国祈祷的吉服,此乃无心之失,望陛下恕罪。”裴醉朝着李临微微眨了眨眼。
李临忍着笑,一脸严肃地抬了抬手:“裴卿,下不为例。”
“是,臣稍后会亲自向太后请罪。”
“嗯,一定要求得母后的谅解才好。”
洛桓和步景离站在不远处,见李临脚步轻快地回了寝殿,立刻走到裴醉身后,低声禀报着。
“殿下,要去寿安宫吗?”
裴醉瞥了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许青,说道:“走吧,让人好好扶着许尚仪,别缺了胳膊少了腿,再惊了太后的风寒体弱。”
崔太后端坐于寿安宫正殿,薄唇点朱,眉目安然。
裴醉让人把许青完完整整地摔进了寿安殿的地上,自己长身立于殿下,容色平淡含笑,不跪亦不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