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高的书架上搁着积灰尘的线封书册,大部分都是些周易算经,而书架高处摆了一副歪七扭八的‘逍遥’二字,懒懒散散不成框架,可仔细看去,那字构笔画瞬间分崩离析,跟个细长的柴火棍一般,打着架地绞落交织,像是个旋涡,深邃而神秘,轻易便能能将人的视线吸了进去。
书架旁摆了一张软塌,上面躺了一人,脸上盖了一本书,书册下伸展出一只手臂,石青宽袖被睡得皱皱巴巴,一截枯瘦的手腕滑了出来,手里还捏着三枚铜钱。
远远地,有脚步声自阁楼下层传来。
周明达慢慢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抹了把嘴边的口水,走到星盘前,拿出长明灯旁边熏着的一只烧鸡,掰了一只鸡腿,塞进了嘴里,含混不清地高喊。
“老夫跟你没什么好说的,该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还有,虎符想也别想!如果你非要抢,我便绝食赴死,让你再也无可依仗!”
脚步顿了一下。
周明达乐了。
“嘿,不敢了吧!”
老夫子悠悠闲闲地坐回了星盘边上,仰头望着琉璃穹顶。
地平线刚蔓起一层暖橘柔光,将夜幕星辰的厚重渐渐驱散,可便是在这明暗阴阳交汇之时,才能捕捉到转瞬即逝的星辰轨迹。
周明达微微眯了眼,用尽全力,才用模糊的目光看清了那宏远星宿下的几颗明亮命星。
紫微宫定了。
文昌,大盛。
破军。。。黯淡,时隐时现。
周明达一颗老心颤了颤。
臭小子该别撑不住了。
“我要更衣!!!”周明达扯着嗓子吼,“王闲之!!放老夫出去!!别逼着老夫一泡黄物毁了师父的遗物!!”
门口守卫的小厮没见过世面地摔掉了下巴。
哪有文人如此粗鄙不堪?!
哪有人敢直呼大人表字?!
还有,这位先生要绝食之前能不能先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大放厥词?
门口脚步声细碎,不急不缓地停在了门口。
周明达狐疑地瞥了一眼合拢的木门。
他的狐狸师兄可从来不这么迟疑。
莫非,心有愧疚,举步难行?
“怎么,答应老夫的事情没办到?!”周明达摔了鸡腿,“臭小子手里的权已经被架空了,你就留他一条命又如何!如此冷血,真不知你死的时候有没有人替你送终!”
门缓缓开了。
周明达满嘴油光,正要破口大骂,可话还没说出口,便憋了回去。
颀长青衫君子骨。
不是那个老狐狸。
“咳。”周明达一时不知道先抹干净嘴边的油渍好,还是先把乱糟糟的衣摆整理好比较符合礼数。
前两日刚在梁王殿下面前捡回来的光辉文人形象,一个呼吸间便尽数坍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