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的眼泪,虚伪。”
“师弟,若你能坦率些,想必能活得更舒心。”
“算了,老夫这辈子算是告别舒心和自在了。”周明达端起那酒葫芦,往自己干裂的唇上一戳,大口咽了高粱酒,“师父,还有你我,算上那两个小子,咱们逍遥门人,都是心困囚笼,难得逍遥。诅咒,真是诅咒。”
王安和看着周明达对着那酒壶大快朵颐。
“师弟,这酒不是殿下送我的?”
“我替你尝尝。”
“拿来。”
“不给。”
两个头发斑白的老夫子为了壶小辈亲手酿的酒,而引经据典、唇枪舌战,不远处门外守着的天威卫偶尔听见那高声论道,不由得头皮发麻,昏昏欲睡,以为这是什么最新的越狱战术,狠狠地掐了自己手臂,努力保持清醒。
最后,还是周先生念着长幼尊卑,不情不愿地递出了手中剩余的半壶酒。
“论酿酒,我徒儿比你徒儿强多了。以后,我让臭小子天天给我酿。”
“恐怕,师弟以后没时间闲散度日了。”王安和摇了摇那酒葫芦,眸光闪过不加遮掩的算计,“小师弟是否答应过我,待我死后,便入阁理事?”
周明达被干呛了一口,刚想反悔,便被王安和堵了回去。
“虽说身有残疾不可入仕,可当今朝堂求贤若渴,陛下也足够圣明,招贤无类,以你之才,入阁理事不算埋没你。”
“谁说我。。。”
“人无信不立,师弟为人,师兄一清二楚。你虽看着没心少肺,醉倒红尘,不修边幅且。。。”
“直接说但是。”周明达翻了个白眼。
王安和揣袖而笑。
“但师弟重信守义,胸有经纬,所以,你有能力实现你的承诺,而你也一定会实现对我的承诺。”
“行吧。”
周明达没再多跟他贫嘴。
两人对坐,用筷子夹那一粒粒油炸得光亮的花生米,对酌而饮,没有即将赴死的战战兢兢,只有大事了却的闲适与安然。
“为什么你非要裴小子死?边疆没他守着,以后怎么办?”
“其一,一姓之军,不利于国。其二,如你所说,若侯爷身死,赤凤营谁可接替?大庆武将凋零,朝臣却不以为然,是因为赤凤营不曾战败,他们没有感受到边境敌军压境,才如此稳坐高台。”
“。。。那崔家呢?为什么放任陛下走先皇的老路?”
“看似同途,实则不同。”王安和问他,“师弟,我仍是那个问题。你可知,为何没人敢重提师父的政令?”
周明达停了一息,轻声说道。
“。。。国无明君,人亡政息。”
“正是。”
“那你筹谋了这么多年,选出的这位,合你的心意了?”周明达高挑一枚花生米,抛在空中,用嘴接了,响亮地嚼碎了那脆香的果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