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想告诉我的爹爹和阿娘。”裴姝起身,拿来册子和笔,翻开新的一页,拿着未蘸墨的笔在上面画了画:“我想写下来,写下来可以吗?”
裴姝手中拿的是一支湖笔。
这支湖笔她用了许久,用到炸毛了也不舍得换。笔未蘸墨,毛更炸了,笔尖还炸得分成了两半。
这是爹爹裴焱在汉州为理时,府衙里的录事周巡送给她的笔。
裴焱管周巡叫翁翁,裴姝亦管周巡叫翁翁。裴姝爱好用笔纸记下琐事,周巡知道了,便送了她这只湖笔。
周巡待裴姝极好,可他是凡人,没有无穷无尽的日子,到了牙落鬓夹星的一百龄,便被七爷八爷带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裴姝哭了许久,一直把这份好记在心里,也时不时会怀念起这份好,来扬州的时候,不忘携带这只湖笔。
裴姝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虞半白心里已有十二分的怜惜,拒绝的话说不出口:“那、那你不要告诉爹娘以外的人。”
得了虞半白的允许,裴姝跑去桌上蘸墨写字:
爹爹、阿娘,世上果有泉先,今日见之,其尾甚美,姝儿欲食之。
手写着字,裴姝朝虞半白的方向看去,若有所思,叹了声气后又写下三个字:但不能。
最后一个字写完,裴姝合上册子,为不能吃眼前的大鱼尾而感到十分惋惜。
虞半白被裴姝这一道目光和一声莫名的叹气声弄得心慌意乱,一使劲起身爬上轮椅,要回胭脂铺,一个人静静地平缓心情。
刚把轮椅转到门首,虞蛮蛮姗姗地从外头回来,遮了他的路:“你们是吃饱了吗?”不等虞半白开口,她捋起袖子,绕过虞半白就要洗碗。
两只袖子捋至臂弯,但见桌上的饭菜,只动了几口,地上还洒了一些汤水,虞蛮蛮感到奇怪,端起一盘虾油豆腐香珠豆,问:“你们怎么都没吃多少啊?倒掉好可惜。”
“诶,不要倒掉。有些留着明日馏一下还能吃,有些不能过夜,可以给外头的猫儿狗儿吃。”裴姝喉急,放下册子和笔走过去,把桌上的菜都留了起来,不敢浪费食物。
离开香鱼铺前,虞半白听到裴姝这番话,不禁扭过头去,收拾饭桌的一瞬间,裴姝又变成了那个举止温婉的姑娘,完全没有一点精怪该有的样子了。
说变就变,比天气还难捉摸。虞半白收回目光,回到胭脂铺。
裴姝把一些不能过夜的菜倒进一个大盆子里,而后把盆放到门首处。不多久,一群猫儿狗儿被饭菜的香味给引了过来。
虞蛮蛮的手脚灵活,收拾了空盘到后边去洗。
虞蛮蛮对洗碗之事熟悉如流,但她的举止状貌,活泼无伦,不像是做过仆隶的,裴姝问:“你的夫君常让你洗碗吗?”
“没有呢。”虞蛮蛮两眼不转,仔细地洗去盘上的油水,“我常在乔姐姐家洗碗,因为乔姐姐会给我做许多许多馒头,苍迟哥哥说我是拖狗皮,我不想坐实这个称呼,所以会主动洗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