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夫呆站着一动都不敢动,刘彻就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那双在夜色里如月光般温柔的双目此刻静静的注视着她。卫子夫突然感到心头一痛,是他,真的是他,当初就是这双眼睛让自己沉醉其中,以为他的眼中只有她,可是后来她才明白,他的眼中从来都不会只有她,他的视线只是在她身上稍作停留罢了。可是,皇上为什么会在这?他不是应该。。。应该和小雀儿在一起吗?
刘彻看了眼对于他的到来似乎有些受到惊吓的卫子夫,心里开始有些踌躇,子夫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他该如何跟她说明,向她解释呢?如果让她知道他是皇帝,会不会吓到她?自己一时心急跑来见她,结果却忘了对她隐瞒了身份这件事,可是这件事早晚都是要告诉她的啊。想到这,刘彻稳了稳心神,然后看向子夫正欲告诉她实情时,却被眼前的一幕震住了——一滴泪从子夫的眼角慢慢的滑落,最后砸向地面在地上碎开来,同时也狠狠的砸在了刘彻的心上,很疼很疼,他忍不住向前迈出一步:“你……”然而卫子夫像猛然惊醒一般,立即转身跑开了。
刘彻想追上去,可最终还是忍住了,子夫为什么会哭,难道是认出了朕?可她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不问,就这样跑开了?她生气了吗?可是刘彻转念一想,不可能啊,每次与子夫见面,自己都是带着面具,这一次更是连话都没说,子夫怎么可能认出他来?刘彻心如乱麻,他不舍的看了眼子夫离开的方向后,也离开了花园。还是先让子夫冷静一下吧,而且他也要好好想想该怎么跟子夫解释。
是的,今晚,他们都需要好好想一想。
卫子夫一路狂奔,直到跑进屋猛地关上门后才停下来。她倚靠在门上,因为跑的太快胸口随着呼吸急促的一起一伏,最后因体力不支,一点点的滑落跌坐在地上。不知是惊讶还是惊吓,卫子夫蹲坐在地上浑身都在不停的颤抖,她不自觉的抬起手慢慢捂住嘴,想要借此止住自己控制不住的颤抖,可是指尖刚触及脸上就感到一丝凉意,她诧异的看着自己的指尖,这是…眼泪?可是,自己怎么会…?脑海里闪过花园中刘彻的身影,是因为他吗?那自己为什么会哭?是过于想念吗?可自己明明是怨他的啊。那是害怕吗?可是胸口那颗一直在狂跳的心告诉自己,并不是害怕,那是为什么?自己对刘彻究竟还存在着什么感情?卫子夫不明白,她蜷缩成一团把头深深的埋在胸前,谁能来告诉她,这究竟是为什么?
一阵阵几不可闻的抽泣声打破了屋内的寂静,这哭声充满了压抑和痛苦,似是要把隐忍了几十年的情绪全部都在这一刻发泄出来。卫子夫就这么坐在地上抱住自己,她没有放声痛哭,而是将哭声全部收紧在牙关里,一丝一毫都没有泄露出去。
无声却撕心裂肺。
刘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屋的,一路上他都在想着子夫的事情,想着她的那滴泪。第一次见子夫哭是在子夫家的小院子里,那个时候的她流着泪质问自己,其中的委屈和哀痛令他心疼,可如今她只是站在那默默的流着泪,就令自己心痛到几乎无法呼吸。那滴泪,似乎承载着太多的情感,可是他却看不透。这种感觉让刘彻很烦躁,他总觉得有什么是自己无法掌控的,而这貌似关系到他和子夫两个人,可是,究竟是什么呢?刘彻百思不得其解,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回到寝屋了。
他走进内室,发现晚宴上献唱的那位讴者仍跪坐在地上,只是已经睡着了,歪着头如小鸡啄食般一点一点的。刘彻觉得好笑,便走过去轻拍她的肩头想将她唤醒,结果对方只是不耐烦的将他的手挥开,含糊不清的说:“唔子夫…别闹…”刘彻停住了手,这个人,应该和子夫关系很好,要不要问问她一些关于子夫的事,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刘彻刚伸出手准备叫醒江雀,结果半路又停住了,不行,这些事必须得自己和子夫当面说清楚,毕竟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在确保可以带子夫入宫之前,他们的关系还是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的好。想到这,刘彻收回了手,也不管仍在沉睡中的江雀了,径直朝自己的床榻走去,看来今晚会是个不眠夜啊。
第二天,江雀是被刺眼的阳光弄醒的,她皱着眉头醒过来,眯着眼环视着自己所处的环境,刚睡醒的大脑还有些短路,迷迷糊糊的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你醒了。”耳边传来男子低沉的声音,江雀迷蒙着将头慢慢转向声音的来源,只见一个男子坐在不远的席案前看书,她疑惑的看着对方似在思索这个人是谁,然后她猛地睁大眼睛,也顾不上早就睡麻了的腿,忍着疼磕磕绊绊的跪拜行礼:“参…奴婢,奴婢参见皇上。”江雀伏在地上,忍不住在心里惨叫:“天哪,我怎么在这睡着了,连皇上何时回来都不知道,惨了惨了,这下子我一定会被皇上治罪的,不会要斩首吧!不要啊!我还没跟子夫和姐姐们告别,还没跟青儿去病告别,还没。。。。。。”江雀还没来及在心里问候厨房的好吃点心,皇上就开口了,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既然醒了,那就退下吧。”别的什么也没说。
江雀小心的看了眼皇上,见他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要施舍给自己的意思,便谢了恩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然后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江雀扶着发麻的右腿,边走边回忆着昨晚皇上的话,思考着皇上为什么会认识子夫,猜测二人的关系,丝毫没有注意到来往的人看到她时的异样眼神。江雀刚一脚踏进房里就被早就等在屋内的卫孺和卫少儿拉了进去,卫少儿还探头看了眼屋外,确定四周无人才关上房门。
姐妹二人将江雀围住小声问道:“雀儿,你昨晚去哪了?”江雀不明白她们要干嘛,一脸疑惑的如实回道:“没去哪呀,就。。。就在。。。在皇上那。”江雀的声音渐渐减弱,见此卫少儿震惊的捂住嘴:“你真的被皇上宠幸了!”啊?宠幸?江雀眨了眨眼,发现卫孺和卫少儿都是一脸深意的看着自己,这才反应过来她们误会了什么,脸都红了起来,忙挥着手解释:“不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就,我就在皇上屋里睡了一晚,”
这下卫家姐妹俩的眼睛睁得更大了,江雀已经急得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只是在皇上屋里坐着睡了一晚,就坐在地上,睡了一晚。”卫孺她们听明白了江雀的意思,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卫孺注视着江雀,一字一句的问:“你的意思是说,你只是在皇上屋里坐着直到现在,你和皇上,什么都没发生?”江雀急忙使劲的点头:“真的!什么都没发生!我保证!”听江雀这么说,姐妹两人顿时松了口气。
卫少儿轻轻拍着胸脯说:“没发生什么就好,我和大姐见你一晚都没回来,还以为,你,你跟皇上……”卫少儿没再说下去,江雀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不过卫孺却感到很奇怪:“既然你和皇上什么都没发生,那你昨晚和皇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怎么会在地上坐一晚?”提到这,江雀就嘟着嘴一脸委屈的说:“我怎么知道,我进去没多久皇上就出去了,我等了好久实在扛不住就睡着了,等我醒来天都亮了,皇上也已经起来了,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还有我这腿,一直坐在地上都麻掉了,现在还疼呢。”
姐妹二人从小看着江雀长大的,自是相信她说的都是事实,虽不明白皇上这么做的意思,但听到江雀腿麻了忙将她扶到席上坐下,帮她按捏。江雀正舒服着,突然想起来困扰着自己的问题,便问子夫在哪里,卫孺一边捏一边随口说:“子夫啊,她好像一大早就出去了,不知道去哪了,你找她有事吗?”江雀本想把昨天皇上说的话告诉她们,但突然想起皇上吩咐过,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于是刚到嘴边的话,她只好硬生生的逼回去,转而说道:“没事,就是昨天御前献唱是子夫替我的,我走了之后不知她怎么样了?”
听了江雀的话,卫孺慢慢回忆道:“子夫昨日似乎回来挺早的,我见她屋里的灯火早早就熄灭了,应该是很早就休息了。毕竟昨日忙了一天,所以我也没去打扰。今天又一大早就出去,看来皇上在府里的这段时间,子夫有的忙了。”卫少儿微微撅起嘴点头表示赞同,之后她们再说什么,江雀已经无心去听了,她回想起昨晚皇上的表情,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