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围了上去,果然看到老仓颉用手扒开的泥沙缝间,透着微弱的光来。鸷忙上前用手帮着仓颉扒拉,邦央从自己的鹿皮囊子里拿出片石刀扔给了鸷。
鸷接过石刀,看了看,心中陡然想起了棘儿,双眼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南方的夜空。
南方的夜空里堆积着暗黑的冬云……
不一会,扒拉出一块巴掌大的亮光来,摸上去平平的,鸷用刀背敲了敲,铮铮有声坚硬无比。
“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这里还有发光。”嵯峨丈人一边惊奇地看着,一边说道。
“再扒!”鸷说。
没多久他们就扒拉出一块两步多宽的圆形的亮光来,光荧荧弱弱的。再向亮光的周围用石刀去铲,就铲不动了。
鸷站在那亮光上用力蹦跳着。
“这应该就是地脐之眼,你们说的那十六个夜游神出入的地方,人进不去。”嵯峨丈人说。
几个人围着那亮光坐了下来,看那荧弱的光里,似乎有着日月的影子。
“天亮了,他们还是要回到这里来的。”老仓颉自言自语地说。
“晨星升起前,他们就会回来。”嵯峨丈人说。
“那就在这等。”老仓颉说。
“等也没用,你又抓不到他们。”嵯峨丈人说。
仓颉也没答话,径直走到了那亮光的中心,跪坐了下来。
“哈哈,你这老身子骨,可挡不了神道。”嵯峨丈人哈哈笑着说。
“好吧,就在这等那二八神回来。”鸷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邦央和象罔。
邦央和象罔都没作声。
“那好,就在这等吧,我也没听过他们回来的语声。”嵯峨丈人说。
虽处在这天井的底下,冬夜阵阵的寒风还是能呼旋而至,众人紧了紧身上的革衣。
“听封子说,你是看了鸟痕兽迹才去造字的?”鸷问仓颉。
“你听他胡吣(qìn),那个封子一辈子就知道烧那些鼎鼎罐罐的,仗着自己在窑场搭讪的人多,听到的事多,到处乱嚼舌根子。看鸟痕兽迹去造字,古往今来谁没见过鸟痕兽迹,怎么没有人造出过字啊。那个封子也见过鸟痕兽迹,让他去造个字,给我看看。”仓颉哼哼地说道。
仓颉顿了顿,见没人说话,就接着说道:
“我不是姬氏族的人,我是白水边上的侯刚人。我生下来就长着这四只眼,爹妈掖着藏着把我养到了五岁多,最后还是被族里的大觋(xī)知道了。那大觋说我是不详之兆,带着族人逼着爹妈把我丢到了弃儿谷。”
“五岁多的孩子丢在弃儿谷,就是个死啊。”仓颉继续说道。
“什么是弃儿谷?”鸷问。
“族里生下来有残疾的孩子,养大也是虚耗谷实啊,就扔到寨落西南鸟羽山的一个山谷里,由着他自生自灭。族里的人管那儿叫弃儿谷。”
“哦。”鸷应了一声。
“那是个冬天,弃儿谷里阴暗潮湿,到处是婴孩的骨殖和一座座蚂蚁坟起的土堆。两个族里的男人把我丢在这里,喝斥我不要再回族里,回到族里就会被杀掉。喝斥完他们就回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啊,就蹲在那儿哭。就在这个时候,我遇到了仓北海,他是来捡死孩子吃的。我正哭着,觉得有人来,猛一抬头看见了他,他看见了我的脸,骇的转身就跑。我心里也很害怕,那时候小,也不知道跑,就在那里傻站着。过了一会仓北海双手攥着个木棍回来了,我不敢动也个敢哭。他半举着木棍来到我的近前,仔细地盯着我的四只眼看。那时候他有十二三岁吧,在我眼里就是个大人。我惊恐地说,爷,你别杀我。他没答理我,举着木棍围着我转了一圈,放下了木棍,还是盯着我的四只眼看。末了他把手伸到我眼前晃了晃,我眨巴眨巴了四只眼,他估计是看我不瞎,拎起我的手就走。”
“阳虚山的那个仓北海?”鸷问。
“是啊。”仓颉回道。
“哦,他是个哑巴。”邦央说。
“他把我拎到了山坳里的一个山洞前,从洞里一前一后出来了两个人。一个前鸡胸后罗锅尖嘴猴腮的矮子和一个身材高大浓眉大眼柱着个木杖的瘸子,两人看到我先是吃了一惊,继而哈哈大笑,连连向仓北海伸着大拇指。仓北海大声地啊啊着,拼命地摇着自己的双手。那个拄着木杖瘸子说,你把他带来不就是杀了吃的么,你摆什么手!?他的话还没落音,那个矮子就扑向我,把我推倒在地上。”
“虽然那时我才五岁多,这么多年过去,那天的情景还是如在眼前。”仓颉顿了顿,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