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帝病情已经稳定,但舌根仍是发硬,不能说话,腿下也是无力。当然大街小巷的声音他听不见也不知道。
罪己诏的事他也不知道。
但他知道当年辅国公战死的案子肯定重审了,只是现在,他闭塞了视听。所以,他更不能躺在榻上,被人摆布。
所以,他打着手势要求,仍是每天要去朝堂。
但虽说所有的政事都是在朝堂上商讨的呢?
南夏景昭二十年,二月十二。
早朝,永熙帝仍和往常一样被抬上了朝堂,他坐在龙榻上,还是和往常一样,俯视群臣。
可惜如今,他浑浊的眼神已经震慑不了任何人。
他也在盯着太子的身影。
不是说只有两年命?
两年已经过了三个月,他怎么还不死?
不但没有死,好像精神还不差!一点不像有病在身的强弩之末!
难道,他被骗了?
在忠勇郡公当年战死的真相公布天下后,朝中的气氛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如果是两年前,哪怕真相公布,永熙帝仍然能控制朝堂,因为只忠于皇上的保皇派,还是占着一定份量的。
但是这是两年后的今天,朝堂早就变了。
保皇派还在。
但,忠勇郡公历代忠良,满府忠烈,落的却是那样的结局。哪个人不唇亡齿寒,兔死狐悲?
何况,永熙帝口不能言,他的眼神到底不会说话。
老将军赵崇武率先出列,他声如洪钟,带着沙场征战多年的威严与刚直:
“太子殿下,末将一介武夫,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权谋之术。但末将知道,当年辅国公,不,忠勇郡公对我南夏忠心耿耿,玄羽军更是威震边疆。可那安远侯通敌叛国,致使十万将士血染沙场,如此冤屈,陛下却视而不见。”
“而殿下您监国这两载,不仅为我等将士增添粮饷、更新军备,还多次亲临军营鼓舞士气。您重视每一场战事,珍惜每一位战士的生命,此乃我南夏之福,将士之幸!陛下既已失德,这皇位,殿下当仁不让!”
说罢,他双手抱拳,单膝跪地,目光坚定地望着楚瑾浔。
永熙帝气得脸色铁青。
他还没死呢,他就坐在龙椅上,赵贼竟然敢当着他的面说他失德,说要让太子登基?
楚瑾浔说:“赵将军,父皇已经下了罪己诏,父皇以皇帝之尊,有过则改,也是圣明。至于皇位之事,父皇还在,本宫不曾想过!”
文渊阁大学士林鹤堂轻咳一声,上前一步,神色凝重而诚恳:
“殿下,老臣自幼饱读诗书,深知为君之道在于德厚流光、仁政爱民。陛下在位四十年,虽有微功,然近年朝纲紊乱,忠良蒙冤,民心渐失。殿下您监国以来,推行的诸多新政皆利民利国。”
“兴修水利,使农田灌溉无忧,百姓仓廪渐实;开办书院,培育贤才,为国家储备栋梁。赋税改革,减轻百姓负担,增加国库。”
“您的仁心善政,老臣皆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如今,天下百姓皆寄希望于殿下,老臣以为,殿下顺应民意登基,乃顺应天理之举,恳请殿下莫要推辞。”
永熙帝死死地瞪着林鹤堂,如果他没记错,这人当年是探花,他钦点,而且他一路提拔,委以重任。
原本这人是忠于他的,现在,竟然当着他的面,要请楚瑾浔登基?
他喉中嗬嗬有声,但发病的第一天,他还能勉强发出几个似是而非的章节,现在却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声音。
楚瑾浔叹了口气,缓声说:“本宫既然监国,在其位谋其政,这原本是本宫应做之事,岂可以此居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