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身医学科位于白川市医院的西配楼,穿过主楼,绕过几棵苍天大树,就能看到一幢朴素的红砖楼。之所以把科室设立在僻静的把角,是为了让病人有一种安全感,隐蔽所带来的安心。心身医学科,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心理咨询,为了和私立的心理咨询机构有所区分,医院采用了“医学”二字,突出其专业性和医学属性,给前来就诊的患者形成了一种天然的权威感。
今天预约看诊的人很少,只有三诊室门口的不锈钢长凳上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老人脚下放着一个脏兮兮的登山包。
“七号,七号请到三诊室就诊……”
叫号声从喇叭里传出来,老人目光呆滞,没有任何反应。
三诊室门开了,主任医生沈雨开门出来看到了老人,显得很吃惊。
“你应该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不是跟你说,躲起来,等我电话吗?”
老人拿着一个空瓶子看着沈雨:“我的药没了,求求你,给我点药……”
沈雨见左右无人,示意老人跟他进办公室。主任医生沈雨是个面容清秀,体型瘦小的女孩,跟老人的身高及体型差不多,黑直长发简单地用发带束缚在脑后,手上带着监测运动及身体数据的手环,白大褂和黑框眼镜削弱了她的女性气质,增强了她医生的特征。办公室陈设非常简单,以纯白色为主要基调,办公桌,沙发,电脑全都是白色系,只有书柜上的书籍颜色丰富,但种类单一,心理学为主,其他医学类书籍为辅,间或还有几本法医学以及犯罪现场勘查学。电脑旁放着银色的牛顿摆球,之前刚刚被人碰过,小球互相撞击,发出单调的哒哒哒的声音。摆球旁边立着一个名牌,上写:心身医学科主任医生沈雨。
“我,我没有药了……”老人坐在沙发上,手中的空瓶子滚落到了桌下。
老人慌忙附身去捡空瓶子,沈雨制止了他。她打开抽屉,拿出一瓶药,递给老人:“跟以前一样,早晚各一次,每次两片,别忘了……”
老人接过药,情绪稳定了很多,但并没有立刻起身离开。
“怎么?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做噩梦了,我又梦见我儿子跳楼自杀了,就在那幢烂尾楼,”老人不安地描述着,“他浑身都是血,躺在我脚边,我却浑身僵硬,什么都做不了。”
“别害怕,那只是个梦,梦都是相反的……”
“可我儿子死了……”
“他死于意外,不是你的错,不用太自责了。”
沈雨坐在老人身边,拉过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
老人如同一只猫一样,安静了下来,连呼吸都变得柔和起来。
“我能在这儿睡一会儿吗?你在我身边,我会觉得安心了许多。”
沈雨点了点头,拿过一旁的闹钟,定好了倒计时:“他是爱你的……”
老人露出羞涩的表情,很快就在长沙发上睡着,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沈雨显得若有所思,拿起放在老人脚边的登山包。登山包的拉链坏了,大口敞开着。沈雨看到里面放着一支高压电击棒和一根绳子,绳子上还沾着一些暗红色的血迹,沈雨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找到了,我找到了,”夏木从电脑前站起身来,兴奋地喊着。
警队的人都围了过来,冷小兵听到喊声,快步从办公室里出来。
电脑上播放着一段虐狗的视频,一条秋田犬的腿被打断了,躺在地上呜咽着,虐狗者用电击棒狠狠地捅秋田犬,可怜的秋田犬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
围观的警察个个义愤填膺,咒骂之声不绝于耳,冷小兵没说话,眉头紧锁。
“我们这么辛苦破案,就为了弄清楚谁把一个虐狗的混蛋杀了?这简直是浪费警力,要我说,这个案子就是为民除害……”副大队长刘宇气愤地嚷嚷着。
“受害人就是受害人,不管他做了什么,都该由法律来决定他的命运,”冷小兵说。
“法律能决定他的命运吗?”刘宇不满地喊了起来,“如果有人杀了一条狗,被警察抓了,会被判刑吗?你没有看前一段时间的那个新闻吗?一个大学生虐狗,赔偿了五千块钱了事,五千块!是那条狗的价格!如果是一条野狗,连一分钱都不用赔,甚至都不用治安拘留,因为《刑法》里没有虐待动物的罪名,更不会考虑宠物对有的人来说是精神支柱,虐杀动物的法定罪名是故意毁坏财物罪。”
刘宇的话引起了大家共鸣,警员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冷小兵只能无奈地撇了撇嘴。
画面最后定格在了秋田犬的颈圈上,夏木把画面截取,放大,经过锐化处理的图片最终显示出一个地址和一个手机号码。夏木指着视频上的日期说:“这条犬是一周前遇害的,但是在一号矿坑没有发现有秋田犬的尸体,所以,这条狗的主人就是我们要找的嫌疑人。”
几辆警车陆续抵达了一个破旧的小区,刘宇过来敲了敲冷小兵的车玻璃。
“秋田犬的主人叫肖华军,51岁,男,住在2号楼306,我跟物业的人确认过了,这条狗就是他的,错不了。”
“这么说,嫌疑人是个老人?”冷小兵似乎很诧异。
“怎么,心软了?这可不像你的作风,”队长的反应也让刘宇感到很惊讶。
冷小兵感觉有点奇怪,自从那天晚上跟夏木说出藏在内心多年的秘密之后,他开始变得有些敏感。以前在他眼里,犯罪就是犯罪,不管什么理由,什么样的人,都不需要同情,他像个冷静的工匠一样,拿着法条仔细度量着他们的罪行,减刑或者重判,于他而言不过是工作的一部分,他既冰冷又狡猾,但是今天,他却感觉到了同情,想到一个年迈的老人爱犬被杀害的画面,他竟有些心软。但他不想让别人发现他变得软弱了,口吻重新冰冷起来:“我怎么会心软,犯罪就是犯罪。”
“这栋楼附近没有监控,不能确定嫌疑人在不在家里,要不我先上去看看?”
“你们在下面等着吧,我跟夏木上去,”冷小兵回头看了看副驾驶。
“他一个实习生,没经验,万一遇上什么危险,忙都帮不上。”
冷小兵问夏木:“你可以吗?如果害怕……”